君遷將尾巴變作尋常大小,卷著站於船頭,應道:「外界不過打打殺殺。從前覺得有,在此地休養了幾月,更是眷戀這種清淨生活。」
「況且……」他想到什麼,搖頭笑道,「妖界你爭我奪,可不比修仙界仙門和睦。龜縮於此了卻殘生,於我而言未嘗不是善終。」
善終……
無妖無人無聲息,比之坐牢更甚之地,於他而言竟是再好不過的歸宿。
容塵未曾經歷他的人生,也便不能感同身受。但觀其行為舉止,卻覺得這是一個可以深交的朋友。
容塵不太看重種族之別。歷來斬妖除惡,遵循的皆是妖若傷人,他必滅之;妖若向善,他亦回之這一思想。因此現下雖覺對方不是什麼良善之人,但既起了結交的心思,也便不會顧忌那些種族觀念。大大方方邀請道:「此次人生困惑多謝閣下解答,在下感激不盡。若得空可去青曜山派清塵峰坐坐,在下定備上上好香茗與茶點,掃徑以待,倒履相迎。」
君遷正將黑球收入體內,聞言動作一頓,思索一番道:「恩公可認得容塵?」
容塵道:」在下便是。」
君遷怔愣一瞬,隨即道:「不知恩公可否告知……南潯下落?」
君遷修為不過幾百年,而南潯卻是千年前便已從妖界銷聲。二人相差數百年不說,更是連面都沒見過。
容塵不知二人有何淵源,卻也不隱瞞:「他……已身殞。」
他道出真相,卻見對方臉色剎那變得極為難看。不由道:「你……認識那位前輩?」
「認識嗎?」君遷神情有過片刻恍惚,「大概是認識的。只是……記不得了罷。」
容塵見他彎身鑽進船篷,背影透著幾分落寞,想了想,以靈匯成一幅捲軸,送至他面前:「這是白馳封印之地。你修為已達元嬰,護界大陣攔不住你。若當真想看一眼,便順它指引去尋,自可找到南潯隕落之地。」
君遷接住靈力流轉的捲軸。望著師徒二人御劍而去的背影,緩緩捏緊手中骨簪。
糾結掙扎良久,終是輕嘆一聲,揚手接住一滴從蓬上落下的水滴。面向船外雲霧,不知在對虛空還是對回憶中的誰,輕聲道:「至少……讓我為你收斂屍骨罷。」
***
容塵帶著徒弟來到那座無名山峰時,見到的便是峰塌洞毀的場景。顧笒煊的那把湮滅正插在坍塌的碎石之中,等候多時。
容塵將其拔出,細細端詳。劍身漆黑,看不出任何花紋和樣式,其中也無任何靈力流轉,簡直是一柄再普通不過的爛鐵。
可若真的只是一把廢劍,又如何能千里傳送,更何至於引得那鬼修設計奪取?
容塵思索一番,試著以神識探去。
神識比之靈識更磅礴敏銳。強大的化神神識探入,此劍立時有了反應。
平平無奇的表面之下,有什麼在隱隱抗拒著,若有似無催動著某股不知名力量,將自己的探查不動聲色盡數擋下。若非容塵警覺,怕是還不會發現。
果然……這劍非比尋常。
容塵:「笒煊,此劍你使用時,可有察覺何處不妥?」
「此劍弟子用時甚是趁手順心,並無任何異樣。」顧笒煊道,「師尊,此劍可是有問題?」
「問題倒也談不上。」容塵道,「只是此劍能力非凡不同於尋常寶劍,未了解清楚前,為師也不好再讓它與你接近以免發生不測。」
顧笒煊當即道:「但憑師尊處置。」
容塵於是將劍入空間,欲日後探查清楚再作定奪。
***
清塵峰依舊那般清幽無人。閉關之時無人來,出關之後因著他性子,峰主長老更是不敢前來叨擾。以至於一去三五日,直到回來也無人知他師徒二人曾離開。
往常容塵是極喜歡這般清淨自在的,只是去了妖界這一趟,在南海看到了沒有自己的未來,心中空落下再見此景反倒覺得有些過分冷清了。
容塵:「往常倒未覺如何,今日不知怎的,竟覺此峰有些過於清淨了些。」
顧笒煊試探道:「師尊可要再收幾個徒弟,熱鬧熱鬧?」
容塵先前便說過顧笒煊是他關門弟子,如今自不能自打嘴巴收他人為徒。
他搖頭道:「熱鬧不是非要收徒。今日便是元宵佳節,不妨約上師兄弟們一道下山遊玩一番。見見凡間燈會,觀賞一番人間煙火,倒也是美事一樁。」
顧笒煊:「那徒兒這便去給三峰遞請帖。」
容塵阻止了徒弟,道:「我與師兄師姐,不必這般麻煩。」
去其他長老峰中尚且需要遞個拜帖知會一聲,在他們師兄弟四人這卻是不必這般注重禮節。一個傳音飛過去,來回不過半盞茶。
往清塵居而去,彎腰抱起一隻道旁小兔,起身之際順手接住三峰而來的傳音。注意到徒弟還跟在自己後頭,遂邊行邊道:「你回去收拾一番,稍後我們去化羽峰會合,與大家一道下山。」
先前怕不知名妖物趁他不備傷害徒弟,這才尋了個由頭命徒弟搬至偏殿。後來看清那是鬼修偽裝,且依分別前那鬼修的狀態來看,維持身形尚且困難,想必也沒能力再來青曜胡作非為,容塵便沒有再提換屋之事。
瞧著徒弟往弟子居行去,容塵也催動靈力加往清塵居飛去。
他沒什麼需要準備的,尋常出門要用的東西都放在空間之中方便隨用隨取,這清塵居的作用除了休息待客,倒也沒其他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