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被缚住,我艰难地拖着这把环刀,往帐内藏去,窥机待动。
不一会儿,帐外便恢复了平静,袁府家仆已悉数被闯入者杀尽。
门外跳进个人影,跪报道:“二公子,袁谭自北门逃出城,司空已同曹将军率虎豹骑追击。”
屋内甲兵正要离去,中有一高个儿小将忽然按剑回头,怪道:“何处来的棺椁?”
我哆嗦着,紧张不已,一名甲兵警惕地高呼:
“帐内有人!”
于是众兵持弓围上,正是千钧一之际。
高个小将抬手示意,弩兵即刻向后退去。他缓缓靠近,小心拔出腰间佩剑,一下便挑开了红帐,我也趁机挥刀砍去,奈何受制于绳索,什么也没砍着。
我惊恐着,瞪直了双眼,费力抬起大刀,指向那名穿着玄色铠甲的男子,恶狠狠地骂道:
“滚开!离我远点!”
那是一张瘦削的脸庞,麦色皮肤,眼睛微小,抬眸间,眼底尽是风平浪静。
他看起来也不过是我大学同学的年纪,可他沉稳的神态,丝毫不与二十岁上下的年纪相搭。他就看着我疯狂握着大刀往四周胡乱挥舞着,冷冷地走近,探出左手,一把抓住刀背,瞬间从我手中夺走环刀。
“咣当”一声,刀摔在地上。我惊慌失措,只见他飞挥剑,架在我颈侧,厉声喝道:
“汝为袁谭之女乎?”
我仰面望着这个高高在上的小将,挤出个惨淡的微笑:
“汝又何人?我非袁氏,尔将何如我为袁氏,汝奈我何”
玄甲青年挑眉罢,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我也毫不客气地回敬了个铁青的脸色。
“二公子,你瞧——”
随行的兵士眼尖,现了床里侧的尸体,又指了指榻下那只装着水银的陶罐。
小将冷冷地抽佩剑入鞘,扭头转身,我不由得松了口气,全身骨架散架般瘫软下去。
这时,两名甲兵扭着一个家仆进屋来,教他跪在玄甲青年面前。
“此为何故”玄甲青年指罢红烛下的棺木。
“将军饶命!饶命!我等只是奉命行事……”家仆哆嗦着求饶,“我主小女自上月回来后,就大病一场,无药可治,前日便夭折了……我主求聘童男冥婚不成,就寻了个一般大小的女娃……”
玄甲青年大概知晓了前后因果,示意将家仆拖走。他被拖出去不久,就传进屋内一声惨叫。
经受了诸多刺激与惊吓,思绪早已凌乱,我缩成一团,努力使自己保持冷静,思考脱身之法,却不由自主地不停颤抖身躯。
玄甲青年突然回身,从怀中抽出一把短匕,逼近前来。
我惶惶失色,挪动身体往后退去,早已吓得魂不附体。
“不!不要过来!不要杀我!我不是袁莺!我是崔缨!”
却见他利利索索地执刀,三两下就割断了我手脚上的绳索。
“汝无须惊惧,吾不伤汝。袁军已溃,你,可以离开这里了。”
他淡漠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温情,我闻其言,微微松下紧绷的心弦。
手脚获释后,防备之心复生,我蜷缩在床头,紧紧抱住双腿,将头埋进蓬乱的黑里。
“汝为何处人家之女且说来,我遣人送你还家去。”玄甲青年俯身过来,坐在床沿。
我低头沉默着,不太敢说话,因为他们既然是曹军,刚刚兵士们又称这个玄甲青年为二公子,他便极有可能是曹操的次子曹丕。
他见我神色紧张,便靠前来笑道:“你很怕我么?适才可不是这般模样的。”
我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眸来,同眼前这个刚刚杀过人的曹家公子对视,颤声问道:“你真的……会带我回家”
“当然。”
听到能平安回家,未曾料想,一时恐惧与委屈交加,我竟潸然泪下,直至掩面痛哭。
可这个人从怀中取出一块方巾,缓缓伸过来,像个久别重逢的兄长一般,替我擦拭着脸庞的泣痕和灰尘。
他看罢我手脚上的冻疮,唏嘘不已。
接过他递来的方巾,见着上面绣着简易的紫藤,我哽咽着说道:
“我……为清河郡东武人氏……”
那若有所思:“方才听你说,你姓崔?”
我点点头,又沉默地低下头。
“清河崔氏……”他手按佩剑,起身踱步,思忖片刻,忽而转头,认真问道,“汝可识得清河公崔琰”
我犹豫半晌,看着他那双渐渐柔和的眼眸,最终决定相信。
“正是家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