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這個做什麼?」郁瓊枝拿過相框,強壯鎮定,把相框塞進箱子的邊角里。
晏寒聲沒有看出端倪,隨意問了一句:「照片上另一個小孩是誰?」
郁瓊枝看著晏寒聲,他的臉和小時候相差太多,幾乎沒有什麼相似之處,他很快低下頭去,小聲說:「是我的哥哥。」
「你們長得……」晏寒聲目光停留在郁瓊枝身上,他塞相框的力道有點大,手背上血管微青,他停頓了一下才繼續說,「很不像。」
「別人也說我們不像,我比較像媽媽,他比較像爸爸。」郁瓊枝看上去對這個話題興致缺缺,敷衍的態度很明顯。
「我沒聽說你有哥哥,他現在在哪?」晏寒聲問。
郁瓊枝放下懷裡的衣物,他蹲在地上,晏寒聲看不見他的表情,只看見他小小的發旋和垂下的兔耳朵。
良久,他再抬起頭,用一種稀鬆平常的語氣說:「去世了。」
沒有多少悲傷的意味,沒有埋怨沒有訴苦,卻透露著一股巨大的蒼白的苦澀,無法抑制。
好像黏在喉嚨里,來不及咽下去的藥,苦澀瀰漫得迅而綿長。
晏寒聲有點後悔,他想郁瓊枝可以發一頓脾氣,或者不管不顧坐在地上大哭一場,至少也可以紅下眼眶。
但郁瓊枝只是打包好簡陋的行李,對他說:「走吧。」
他一向如此,沒有過激的情緒,不論遭遇什麼不幸和不公,他把一切委屈和苦澀都包容在平靜的表情之下,獨自舔舐傷口,並期望以後會好起來的。
把期望寄托在無常的以後,是他唯一能做的抗爭。
之後兩人都沒有說話,兩人沉默了一路。
遠離了老舊小區,街邊的燈光逐漸變得明亮,郁瓊枝腳邊放著自己收拾出來的一小箱行李,安靜地坐在窗邊。
他的側顏被燈光照亮,輪廓線朦朦朧朧,很流暢漂亮,鼻頭圓潤,眼睫微微垂下,可能是有點困了。
無花果的清甜蕩然無存,晏寒聲只能聞到抑制劑類似於消毒水的味道,寡淡廉價。
私人飛船再次回到別墅,這次管家規矩地候在門口,著裝整齊,等艙門一打開,他就伸出手想接住郁瓊枝的手。
郁瓊枝對管家莫名的熱情感到輕微的不解,他不習慣被人服侍,擺了擺手,拒絕了管家。
別墅和他離開前一樣,冷冰冰地矗立在黑夜中,周圍幾乎沒有多少人聲,一到夜晚就顯得格外寂靜。
管家轉頭想替他提箱子,郁瓊枝先他一步拿起箱子藏在身後,搖頭說:「我自己拿進去就好。」
晏寒聲默默看了一會,突然說:「感覺你和自己的哥哥感情很好。」
郁瓊枝想教他,不要反覆提起別人不願意提及的話題,他想了想,還是放棄了。
「底層星球的冬天很冷。」郁瓊枝緩慢地說,他眼神很空,雖然看著晏寒聲,但卻穿過了他,不知道在注視著誰,「小時候沒有錢,沒有棉襖穿,他瞞著我去洗盤子,餐廳里老闆心黑,不給熱水。」
「他攢了錢給我買了一件棉襖,棉襖很大,我想他穿,他也不肯,最後他穿上,懷裡還能再塞一個我。」
「這樣冬天也挺暖和的。」
晏寒聲聽完了,他感覺自己的心突然變得沉甸甸的,像是被塞進了一件過大的棉襖,棉花飛得到處都是。
一般情況下,應該給予對方安慰,晏寒聲不會,於是他說:「今年冬天,我給你買棉襖。」
第71章客人
管家敲了幾下門,耐心地等了一會,得到通行的許可後,打開房門。
「郁先生,有人來訪。」管家並不走進去,只是站在房門口,雙手背在身後,等待郁瓊枝的回覆。
書房中間的桌子上,四處散亂著一些零件,三邊都堆滿了書,郁瓊枝從桌面上抬起頭,管家只能看見他半張臉。
前面懸浮的光腦屏幕上,密密麻麻滾動著數字。
郁瓊枝獨自待在別墅里過了一個星期,期間晏寒聲把他的光腦權限解除了,同時部分媒體接到指示,為宴會風波寫了結束語。
外面的輿論翻了幾個大浪,絲毫沒有平靜的意思,郁瓊枝被限制了活動,連晏清清想來看他,都被安保拒絕了。
郁瓊枝頭髮被自己抓得有點亂,他隨手扒拉了兩下,沒有改變多少,站起身對管家說:「我知道了。」
他沒有問管家是誰來訪,心裡已經有了大概。
穿過長長的走廊,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整條走廊明亮而溫暖,讓郁瓊枝久坐的手腳漸漸回溫,站在會客廳門前,他伸出的手頓了一下,又收回來把自己衣服拉了拉,讓它看起來儘量平整些。
郁瓊枝打開門,背對著他的人聽見響動,轉過身。
會客廳同樣充滿了陽光,徐驍站在陽光中,五官看上去更加立體,笑容像染了一層蜜色,連眼睫毛都在柔柔發光的感覺,身後的尾巴金紅耀眼。
「小枝。」徐驍先開口叫了他的名字,表情自然,仿佛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般,「你到這邊來,離我近點。」
郁瓊枝捏著門把手,呆站的時間太久,門把手都被握得溫熱。
他鬆開手,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
「你都和我生疏了。」徐驍坐到沙發上,拉住郁瓊枝的手腕,把他拉到自己身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