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眼睛,暗沉乌黑,带着毫不掩饰的渴望,像是要将她生吞下去。
“你一直都在?”
黎谨修开口,嗓音有一丝干哑。“是,皇上睡了一日了。”
穆桑榆随口答着,走去倒了一碗清水过来,又扶他坐起,服侍他饮水。
黎谨修就着她的手,将那碗水一饮而尽,忽然搂住了她的腰肢,将头埋在了她的怀中。
那些都是假的,她好好的在这里。
感受着她的温热,嗅着她的体香,黎谨修心中想道。
眼下,他很有些劫后余生的感叹。
她不会做那些伤人的事情,他也不会将她打入冷宫。
穆长远眼下也只是弋阳侯世子,远在边关打仗,并不是什么护国公,更不会带兵冲进皇宫。
“皇上?”
穆桑榆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暗沉沉的,想是已到掌灯时分了。
这一整日守着黎谨修,她也不曾回去,不知豆蔻会不会闹着找她。
“臣妾……该回长春宫了。夜里若臣妾不在,和安公主无法入睡。”
“朕不想让你走。”
黎谨修仰,望着她清澈的眼眸,贪恋的看着她。
“可是,豆蔻那孩子会整夜整夜的哭。”
夜凉如水,穆桑榆乘着步辇于月色之下,往长春宫行去。
今天生了太多事,令她应接不暇,颇为疲惫。
黎谨修跟她要孩子,黎谨修又病了,黎谨修想封她为后……
然则,令她最为在意的,是他梦里那句话。
“榆儿,告诉朕……不是你做的!”
他到底梦到了什么?
穆桑榆轻轻转着手腕上的念珠,咬唇细思。
记忆里,他的确这样问过她一次,但那是上辈子的事啊。
回至长春宫,已是四下皆静,白玉心照料着豆蔻,还在屋中亮着一盏灯等她回来。
两人见过,说了几句话,便各回屋中安寝。
翌日起来,穆桑榆听闻黎谨修又如常上朝去了,便知他那心疼病又如潮水般退去,也就放下了心。
前朝战情紧急,黎谨修也顾不上后宫的事情,日日在保和殿与文渊阁两处与大臣商议军机要务。
白玉心那观世音菩萨绣像终于大功告成,就等着接风宴那日为太后献礼。
夏日天长无事,穆桑榆便带了白玉心与豆蔻,常往太液池赏荷观景,摘了鲜嫩的荷叶莲子,回去或熬成清心败火的粥,或吩咐小厨房制成时新点心,倒是别有一番乐趣。
穆桑榆在这宫里久了,不觉新鲜,白玉心还是头一次在宫里度夏,见那接天莲叶,映日荷花,自是喜欢。
豆蔻孩子心性,尤其喜水,每日都要缠着大人带她过去玩耍。
两个大人怕晒,都在亭子里坐着,那小丫头片子短短几日功夫,就已黑了一圈。
一日下午,豆蔻又在水边玩住了不肯走,穆桑榆惦记着宫里一些杂事,便交代白玉心照料豆蔻,自己先回了长春宫。
才进长春宫,她便见李德甫在正殿门口侍立,不由一怔。
李德甫赔着笑,“娘娘,皇上在里面等了您好一段呐,快进去吧。”
穆桑榆稳了稳心神,迈步走进殿内。
外殿上空无一人,她便转进了内殿,果然见黎谨修在床畔坐着。“臣妾见过皇上。
穆桑榆上前,道了个万福礼。
近来朝政忙碌,皇帝无暇顾及后宫,两人又有十多日不曾见过了。原说要为太后办一场接风宴,也是一拖再拖。
黎谨修不来,她心中倒是松快,不必总是想着他那些异常的心思。
然而今日,他才进后宫,就又来她这里了。
“平身吧。”
黎谨修淡淡道了一声,见穆桑榆扭身要去张罗茶水,又开口道,“不必忙了,朕自文渊阁过来,才喝了一肚子的凉茶。”
听他如此说来,穆桑榆却松了口气。
黎谨修往日惯用的斗鸡五彩瓷茶碗早已被她收拾了起来,此刻去寻,又得一番功夫。
穆桑榆行至他身侧,轻轻问道,“皇上今日来长春宫,可是有什么事么?和安公主目下正在太液池赏荷,如若皇上想见她,臣妾这就吩咐人将她接回来。”
“那却不必,夏日天长,她孩子心性,就让她玩耍去吧。”
黎谨修叫住了她,片刻又道,“朕今日过来,是有件喜讯告诉你。你兄长孟长远日前已抵达西南前沿,领兵与敌军交战,已有两次小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