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河园据京城大约四十里路程,蒋太后有了年岁,车行不宜过快,一路慢慢过去,待到了园中时,已是晌午时分了。
豆蔻早已饿坏了,在马车之中便揉着穆桑榆的双膝讨要吃食。
莫说这么大点儿的孩子,就是两个大人,也已饥肠辘辘。
好容易进了上河园,蒋太后吩咐先去安置,不必紧赶着来问安,用过午膳歇了晌觉,再来说话。
这座皇家园林,先帝在世时,蒋太后亦常来此避暑,如今还是住在她住惯了的寿安书院。
穆桑榆则去了春泽斋。
这春泽斋位于园子东头,占地甚广,由三间院落组成,前后屋舍几十间,更建有一座楼宇,前临清池,后面湖泊,是个观景的极佳所在。
穆桑榆住在正殿,豆蔻自是紧随着她住,白玉心便被安置在了后抱厦里。
趁着宫人收拾行囊,两人带着孩子登上了楼阁。
白玉心初来此处,登高远眺,目之所及,只见青山隐隐,碧水迢迢,湖面又见大片的荷田,数只采莲船穿梭其间,甚而有渔歌乘风而至,不觉心怀大畅,侧向穆桑榆笑道,“姐姐,这地儿可比皇城里自在多了。”
不料,穆桑榆竟是抚着雕花窗棂,望着湖面怔怔出神,似是全没听进去。
白玉心是个心思灵透的姑娘,一见她如此模样,登时便猜了出来。
榆姐姐为妃多年,想必往年也曾多次过来居住,那是跟着谁来的,自是不用多说了。
原本这次出来,便是为了躲着皇上,但这上河园只怕也不是什么清静地方。
但,多想也是无益。
白玉心上前,环着了她的胳膊,软语笑道,“姐姐,我饿了,豆蔻也饿坏了,咱们用膳去吧?”
穆桑榆抬,望她一笑,“也好,上河园的厨子手艺,和皇城御膳房可是颇有不同。”
白玉心挑了挑眉,带了几分俏皮道,“是吗?没有尝过,我可不信。御膳房那些官样文章似的菜,可真是吃的够了。一样的师父带一样的徒弟,这还能跑出第二个样儿来?”
“御膳房的手艺,伺候年节大宴是不错的,只是细细品尝,就没什么意思了,终究是匠气过重。”
穆桑榆随口说着,心里却也明白,白玉心并不是个挑嘴的人,这样说来不过是为了逗她想些别的事。
这园子,黎谨修做宁王时,她便随他过来住过。
后来,他登基称帝,又6续来过几次。
来前无感,进了园子之后,一路行来竟四处皆是往日残影。
尤其这春泽斋,便是前头几回她来这里时的一贯居所。
黎谨修无事,便会过来陪她,两人也曾在楼下并肩而立,凭栏赏荷。
看着湖中肥大的莲蓬,黎谨修顺手折了一支下来,丢在她怀中,朝她莞尔一笑,“莲蓬多子。”
穆桑榆没再多想,只同白玉心挽着手,拉着豆蔻一道下了楼。
适才阿莫就来报午膳送来了,穆桑榆吩咐摆在了一楼堂上。
一楼大堂是座敞厅,四面开了窗子,湖上微风时来,吹的人遍体凉爽。
因无外人在,也就不必再讲究那些繁文缛节,两人相对坐了。
午膳不及宫里时那般丰盛,倒是格外的精细雅致,颇有野趣风味。
玉兰鸡片、鲫鱼豆腐、鲜笋蹄花、蒌蒿肉丝、云阳汤、菱粉糕、荷香饭,大半夏季的时令鲜物。
穆桑榆拨了一小碗饭,夹了几块鱼肉蔬菜,用汤拌了,端到豆蔻面前,一面催着她吃,一面向白玉心笑道,“这菜里用的鱼虾菜蔬,大多是这园子里自产的,算个鲜物,你且尝尝。”
豆蔻嘟着小嘴,不肯吃饭,伸着小手要去拿糕,却被穆桑榆敲了一下。
“饭没吃完,不许吃点心,娘再不惯你挑食的毛病了!”
豆蔻苦着小脸,瞅着穆桑榆,小嘴瘪了几瘪,硬挤了两滴泪出来,但看娘绷着的脸上一丝笑影儿也没,就知这事儿是没商量了,只好闷头扒饭。
白玉心尝了一口玉兰鸡片,果然爽脆鲜嫩,看着穆桑榆照料孩子的样子,不由甜甜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