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面」是专召傅恒的,在傅恒面前,也没有太多掩饰,道:「礼部拟得的大阿哥的几个谥号,朕瞧着都不大妥帖。朕还是觉得『安』字好——『好和不争曰安』,永璜虽然曾在孝贤皇后丧仪上有失,然而朕也知道他素性不算不好,与兄弟叔侄相处都算是宽和温厚一路的,几次为朕办差,看视病重大臣等,也做得到位。可惜年纪这麽轻……」又是泫然的神色,好一会儿心绪定了,又道:「准备追封定亲王,让绵德袭爵,也算是给永璜的身後哀荣吧。」
傅恒只余叹息,哪有他多评论的份儿!见乾隆确实伤心,连忙劝慰了一会儿。乾隆道:「朕也不是无情人,生离死别,任谁都不能不悲恸。——朕南巡前,部议杭世骏什麽罪?」
傅恒猛地没提防乾隆居然问到八竿子打不着的杭世骏头上,怔了片刻回奏道:「原先部议拟死罪,皇上宽宏,发下重议,後来拟定的是流两千五百里到尚阳堡,皇上南巡,还未曾批示,杭世骏尚未就道。」
乾隆若有所思地沉吟了一会儿,终於说道:「全驳了部议也不好,显得翻覆无常了。这样吧,先革职,让他回乡呆上几年,再官复原职,让他回来吧。磨磨性子,不要这麽张牙舞爪的,人,还是个本心人,只是迂阔了一点。」
傅恒倒也想不到皇帝一去江南就变了主意,他原就是怜惜杭世骏的,自然为杭世骏磕头谢恩。乾隆想到扬州城里同样迂阔而张狂的李赞回,苦笑着摇摇头,又道:「马上是皇贵妃的寿辰,上回内务府奏报来,欲要为皇贵妃好好热闹一热闹,叫在京的公主丶福晋丶命妇都进来叩头祝寿,朕驳回了。如今孝贤皇后服制虽然满了,宫里宫外尚挂念着先皇后,陡然为庶妃大办寿宴,似觉得不妥。而且朕这阵也没甚情绪,还是少些事吧!」
傅恒知道乾隆何止是「没甚情绪」,简直就是特意要想压一压仪式,不愿娴皇贵妃与孝贤皇后平齐。回思孝贤皇后故去,乾隆拖延着不肯继立皇后,拖无可拖时,才升了娴贵妃乌喇那拉氏的分位,叫先摄後宫事。如今又快到年底了,节前似乎也没有再加恩典丶晋封皇后的意思,连皇贵妃寿辰,都不肯叫外头命妇进宫请安,只同意宫中诸人自己热闹热闹,娴皇贵妃盼这个位置实在是盼得太苦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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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等到内务府办定了皇贵妃寿辰的差事,乾隆又觉得有些愧对娴皇贵妃,又吩咐加上自己的座位,算是给足面子为皇贵妃庆生。一应事务准备停当,到了晚膳的时候,乾隆驾临皇贵妃居住的宫内。
娴皇贵妃正领着宫中嫔妃丶公主等候,远远地见到皇帝身影,俱是俯身请安。乾隆到得跟前,犹豫了一下,含笑伸手扶起娴皇贵妃:「今日你是寿星,一会儿叫大家给你叩头。先都起来吧。」
娴皇贵妃顺势起身,含笑道:「宫中姐妹,哪里当得到这样的礼数,不过是借着臣妾的生辰,大家热闹一热闹吧。」乾隆微笑着执着娴皇贵妃的手进了殿内,後面嫔妃公主等也一起进殿,心思自然是各不相同,不过见皇帝在首桌上坐下,娴皇贵妃在东边头桌上坐下,都是跪下行了叩拜的大礼,为首的是纯贵妃,笑容可掬赞道:「今日是皇贵妃千秋,臣妾等恭祝皇上万寿无疆,恭祝皇贵妃福体安康!」又是一顿首。
娴皇贵妃坐在上头只觉得恍惚,喜是喜在素来与自己同当一面丶又早生子嗣的纯妃,此刻恭然拜服在脚下,不过是一级之隔,竟似云泥之别;忧是忧在孝贤皇后去世许久,乾隆顾念甚笃,始终不肯将自己拔至首位,甚至夜来侍寝,也较以往少了好多,丈夫如此寡情,做妻妾的情何以堪?她忍不住瞥眼看着上座的乾隆,嘴角依然上翘,显得温煦的样子,然而目光却是冷冷的,恰如他所穿吉服胸前彩色丝线绣制的正龙,也是双眸寒冽如水,正自心寒,乾隆的目光也瞟了过来,娴皇贵妃才发现自己失仪,忙道:「各位姐妹丶各位公主,快快请起就座吧!」
内务府早就排好了座位,亦交娴皇贵妃审核过,东边第一桌是纯妃带着女儿四公主,新赐的封号是和硕和嘉公主,要嫁人的女孩儿,羞赧沉静,只是静静地依偎着母亲;西边第三桌是令妃带着冰儿,考虑着令妃原是孝贤皇后身边的侍女,又是敦厚稳重的性子,或许能压得住散漫桀骜的冰儿。
冰儿读了一天的书,正是气闷得紧,本来还可以回自己宫里放纵一下,没成想要为娴皇贵妃贺寿,坐在殿里吃饭,守着那麽多规矩礼仪,吃得实在是味如嚼蜡。宴饮开始,少不得又是一堆繁文缛节,忍着性子照样做了,好容易吃了两口,见别人都放了筷子在谢恩了,只好哀叹地摸着肚皮也停了筷子。
好在接着是看戏,戏台上灯火辉煌,锣鼓喧天,十分热闹。冰儿对看戏没有兴趣,不过观戏的地方没有那许多规矩,就连一旁伺候的宫女嬷嬷们,虽然一直要站着,身子不必丝毫不动,也松乏了许多。冰儿猫下腰,先挑选点心果品大吃了一通找补,接着歪在桌上就开始想歪门邪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苟日新,又日新。
每日更新对我真不容易啊。
☆丶亲执杖怒惩顽劣
却说娴皇贵妃坐在乾隆身边,斯文地嗑着瓜子,乾隆看到兴头,也不时转头聊上几句。一出戏结束,正是该打赏的时候,今日娴皇贵妃是主人,吩咐身边的韩嬷嬷着人抬一筐子制钱,抛撒到戏台上,看那些戏子们乐颠颠地抢钱,妃嫔宫女们拿帕子捂着嘴,「格儿格儿」笑个不住。娴皇贵妃指着台子上一个七八龄的小戏子笑得花枝乱颤——此时他画的小丑妆已经脱了大半,鼻尖额角俱是汗水,仍忙着撅着屁股往怀里搂钱——不提防什麽东西从天而降,恰恰好落在她的脸颊上,痛倒是不痛,到底吓了一大跳,伸手一摸,是一团黏稠的酥酪,还散发着特有的甜香。一旁的韩嬷嬷连忙拿手绢来擦,擦是擦乾净了,脸上手上黏糊糊的十分难受。
众人看得呆了,也有要笑不敢笑的,也有赶紧上来问候帮忙的。娴皇贵妃不愿跌了架子,强笑道:「也没什麽。臣妾告个退,梳洗一下就来。」匆匆退下。乾隆环视四边,果然瞧见只有隔了两三丈处的冰儿把下巴搁在胳膊上,伏在桌子上偷笑,手里还拿一把银匙,大约就是刚才弹射酥酪的「凶器」。一旁的令妃神色尴尬,手脚无处摆放的样子,望着自己几乎要哭出来。乾隆又好气又好笑,瞪了冰儿一眼,冰儿见他冷冷的眼神满含警告的意味,不敢再笑了,偷偷放下银匙,假作认真看戏。
台上只一会儿又热闹起来——一冷场反而显得难堪——梳洗完毕的娴皇贵妃重新匀了脂粉,倒觉比之前更为娇艳,只是毕竟笑容勉强了很多,乾隆在桌下握了握她的手,轻声道:「别生气了,回头朕为你出气。」娴皇贵妃轻声回道:「小孩子不懂事,也不值当什麽。皇上不必责怪。」乾隆轻轻摇了摇头,紧了紧手,娴贵妃倒觉得心头一暖。
筵席丶看戏结束,各人行礼告退,按例今日乾隆应陪伴娴皇贵妃,可惜娴贵妃今日不巧遇红,乾隆也没有另择他人,叫了「去」。回到涵元殿寝宫,乾隆道:「叫五公主过来。」又道:「把上次备办的紫檀木戒尺拿一把过来。」<="<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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