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木娃离了豪门,未走出多远,便遇到了匆忙赶来的三兄弟,憨娃见木娃垂头丧气的模样?
不禁异道:“俺说大师兄,你这是唱的哪出戏?怎么?被人家赶出来了不成?”
木娃苦笑着将前情述说一遍,憨娃闻听有些打蔫,嘟囔道:“唉!好好一顿美食,又给搅黄了!吾看咱们真是好人难做,既要守清规戒律,可总是缺吃少食,如何扛得住这日日跋山涉水,俗语讲的好‘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咱们要这般再多饿几次,恐就要真的慌了!”
摩罗娃瞪他一眼,轻蔑道:“俺说二师兄,你哪都好,就是这馋嘴的毛病秉性难移,俺摩罗娃就是饿死也不能犯戒,对不得佛祖!”
憨娃怼道:“三弟,你休要站着说话不腰疼,俺知晓你们都是真正的佛家子弟,虔诚向佛是本份,可俺憨娃只是个俗家,是佛祖开恩,看在吾父曾保唐僧西天取经,更封了净坛使者,俺是他的后代,故而也给俺个机会,让俺也能经锤炼,获得功果,同时也是关照咱们的兄弟情义,让咱们能在一起,可憨娃没有你们那般毅力,在你们的鼓励下,能随你们走到如今已属不易,可吾与你们不同,你们都已是半仙之体,俺只是个凡人,这肚皮不争气,食量又大,故而这饥饿之苦实是难耐!”
修善娃道:“二师兄休要这般自责,想你一路走来,也做了很多俺们做不到的事,你文采出众,幽默风趣,敢作敢当,兄弟们都很敬佩你!这贪吃的毛病,也非是你情愿之事,肚子饿当然就要进食,此乃天经地义,当然要做个美食家也是好事,只是如果没有这样的机会,亦或碰到特殊情况不得不挨饿,你也不要抱怨就是!”
憨娃闻修善娃一番劝慰,心中顿感舒畅,便不再嘟嘟囔囔。四个娃娃边走边聊,不知不觉又回到那村镇口的牌楼近前。
正在此时,忽闻一串银铃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四位使者,请留步!我有话说。”
四人转观瞧,原来是那豪门的小女孩追来,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憨娃眼睛一亮,便急忙迎上前去,将小女娃带到众人近前。
木娃十分惊异,便询道:“小媦,你追赶吾们有何事?”
那小女娃喘喘气,随即笑道:“几位小哥哥,我有件事情想请你们帮忙,听说你们是佛祖的传经使者,那就不会拒绝我,是吧?!”
憨娃看来十分喜爱这个小女娃,便大包大揽道:“小媦放心,就是天大的事,俺们都会帮你的!”
修善娃凑到近前,对小女娃笑道:“小媦,有甚事说来听听!”
女娃看看四人,遂即叙道:“你们知晓为何我家老母,不让你们化缘么?其实不是因为我家没有甚么粗茶淡饭?而是怕你们知晓我家的秘密,故而让你们知难而退,离开我家。但这个秘密关乎两条人命,故而我偷跑出来请你们帮忙,要是让我家老母知晓,得把她气个半死,所以你们要是能把这件事摆平,就答应我,如果没甚把握就别管此事,以免事没办成,还气坏我的母亲,岂不是好事变成坏事,我可担当不起!”
四个娃娃闻听,互相对视一眼,不知如何应对这小女娃的请求?
木娃询道:“小媦,既然此事涉及两条性命,吾等就不得不过问,佛语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何况这还是两条人命,就请小媦把事情讲清楚,俺们定会全力以赴把此事办好就是!”
小女娃点点头道:“我相信你们,因为你们是佛祖的使者,传的又是因果真经,这件事更符合因果,我听母亲说过:因果报应讲究六道轮回,这其中有救人得善报、杀人得恶报、孝顺得善报、不孝得恶报、不淫得善报、邪淫得恶报!我说的此事就是这不淫得善报。”随即说出一段故事,却是不同寻常,只听她娓娓道来:
原来,这户人家是此地有名的大善之家,老爷张姓,夫人李姓,夫妻二人膝下有一儿二女,男儿取名张谛,大女取名张凤,小女取名张梅。二老都视若掌上明珠,这张谛饱读诗书,才学非浅;张凤生的十分俊俏,是远近闻名的美女;张梅是最小的女儿,只有六岁,但天真活泼,美丽精灵。没过几年,老爷身染重病,不久便亡故,故此偌大的家业全屏张氏夫人一人支撑。老夫人给张谛娶妻周氏,这女子年方二八,生的小巧玲珑,娇艳如花,且品行端正,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小夫妻十分恩爱。
忽一日,这儿媳与邻家之女结伴到镇上逛集,逛到一半时光,邻家女忽然想起家中还有件急事未了,便先自归了家。谛妻逛街兴致正浓,便一人继续在集上采买些女人用品,此时天色将晚,又阴云密布,风雨欲来,周氏心中慌乱,急忙起身往家中赶路,哪知行至半路风雨交加,大雨倾盆,谛妻无奈,看到路旁有座废弃的庙堂,赶忙入内避雨,此时天色已黑,路少行人,周氏不禁心中恐惧。正在此时,忽见一人闪身进到庙中,谛妻大惊,定睛瞧看,竟是位俊朗公子,你道他怎生摸样:
丰神飘逸俊如玉,明眸皓齿挺鹰鼻。一袭兰衫罩长躯,足蹬革鞜已沾泥。浓眉一轩形色傲,瞑目凝神垂立。折扇轻摇形潇洒,规行矩步君子仪。
各位看官,你道此人为谁?原来这也是一位来此避雨的青年书生,此人姓杨,名书党,
自幼好学深思,平日手不释卷,只想考取功名,故而十分用功读书,在这十里八乡,也是个难寻的才子。这一天,书党外出访友,傍晚返家行至中途,也正碰到这大雨滂沱,无处躲避,便东张西望,忽觉不远处的废弃庙堂,哪还多想,便飞也似的奔到庙中避雨,可当他走进庙堂,竟见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妇也独自的坐在那里躲雨,真个是远看未清,近观分明,这少妇生得:
含羞带笑颜,娇媚亦婉转。秋波呼闪动,浅浅梨涡现。白裙随风浮,香袖半遮面。娇小玲珑姿,袅娜更妙曼。淡雅宜人澄秋水,动人爱怜若清泉。
书党虽是正人君子,平日守身如玉,但人非木石,至此时刻,也不禁怦怦然,为之心动,但只一刹那,陡然间脑海中记起了平日读过的戒淫歌:
“万恶淫为,死路不可走。
天配夫妇缘,淫孽可造否!”
再看到这庙中的佛像,不禁暗暗心惊,猛然惊醒,狂跳的心归于平静。便在佛像下正襟危坐,闭目观心。
此时谛妻见是位青年的白面书生,深恐遭受麻烦,不觉十分窘迫,可是出乎她意料之外,这位文质彬彬的书生,在夜色苍茫无人的庙堂里,面对她这般艳丽的少妇,不仅毫无不规之行,甚至连看也未看她一眼。
谛妻甚感惊奇,心道:“像吾这般美丽,平日街上那些男人常常呆呆地看我出神,可眼前这位青年书生,却对我视若无睹,不知是甚道理?”再看看青年书生呆若木鸡般的坐在那里,一副傻头傻脑的模样,很觉好笑。谛妻本就天真活泼,便不由自主的“扑哧”一声轻笑,书党正在正襟闭目,忽闻那少妇轻笑,竟又自作多情起来,误以为那少妇在挑逗自己,故而本已平静的心潮,再起波澜,但书党平日读书甚广,修养颇深,故而当情欲萌动之时,因果报应便映脑海,霎时冲动全无。
风不断呼呼吹,雨滴滴不停下,深夜的凉风,从四面八方吹入庙堂,书党与谛妻都冷得抖,二人不约而同心道:“两个人如能相拥,岂不是可以增加温暖,驱除寒冷吗?”此念一闪,书党突觉危险,火锅地狱之想要不得,须马上去除!这般奇遇,诱惑性着实强大,戒淫歌的古训,恐将失去效用,因果之律的警告,只能压制一时,但长夜漫漫,如何持久不动淫念呢?书党极力克制自己的欲望,忽然想起有位老和尚曾传授他四觉观的法门。于是,书党又闭目静坐,临时修持四觉观,作着下列之思想:
一是默想清晨睡起,两眼朦胧,未经盥漱,此时满口粘腻,舌黄堆积,甚是污秽,当思那绝世娇姿时,纵是樱桃美口,洗漱梳妆之前,其秽气亦如尔。
二是默想饮酒过度,五内翻腾,忽然大呕,尽吐腹中未消之物,饿犬嗅之,摇尾而退,当思佳人细酌,玉女轻餐,而杯盘狼籍之时,腹内之物亦当尔。
三是默想卧病在床,面目黧黑,形容枯槁,疮痈腐溃,浓血交流,臭不可近,当思国色芳容时,纵是年华娇嫩,但当疾苦缠身时,其状亦当尔。
四是默想通衢大厕,屎尿停积,白蛆飞蝇,团团蜂绕,当思千娇百媚之身时,任她香汤浴体,龙麝熏身,但当饮食消融之后,排出亦当尔。
书党运行了以上四觉观,顿觉对身旁少妇,已毫无兴趣,身心清凉,从此恍悟欲火是一件苦事,清心息欲,才能获得身心无上的清凉愉快。书党君与谛妻在雨夜中躲雨,二人直坐到天明,始终默默未一语。这时风停雨住,天地一片寂静,天色还未亮,书党的心澄清无波,谛妻之心十分庆幸并怀敬佩。书党与谛妻,在这寂静的夜空里,各自离开庙堂,踏上归家之路。
谛妻回到家中,对途中庙堂所遇陌生青年书生,不欺暗室之高贵品德,深为钦佩,就将此事讲给丈夫张谛听,哪知当真是大地起风雷,祸从口中出,这张谛竟绝不相信在这世风日下之天地,会有这样的真君子?他认为青年男女在那无人的庙堂中过夜,又无其他人在场,不做那龌龊之事,绝不可能!竟大吃干醋,大雷霆,责骂自己的妻子是贱货,虽经妻子苦苦力辩,誓绝没有不轨之事,甚至连话也未交谈一句。但张谛反而认为更不近情理,责骂妻子不该在庙堂避雨,无论如何大雨,也应冒雨回家,一口咬定那陌生青年已与妻子干了不清白之事,夫人有口难辩。
此事被老夫人知晓,也是不依不饶,派家丁四处查找那青年书生,定要询个真相。事也凑巧,书党回到家中,一日请邻家的小吃饭,闲谈间无意中将遇谛妻之事讲出,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饭馆的伙计听到此事,便告知了张谛之母,张氏老夫人随即告到官府,说书党调戏良家妇女,官府便将书党传讯,书党如实讲明,但张氏不信,官府无奈,只得先将书党关进牢狱,候审落,但张氏老夫人终是大善之人,上下打点,让官府莫要动刑,只想求得真相。
这边谛妻也是有口难辩,被老夫人关进闺房,不得自由活动,听候处置,如那书党招供便一同送进官府治罪。
且说,这张氏老夫人对这儿媳十分疼爱,常言道的好:“爱之深,恨亦深!”其实她并不怀疑儿媳的品德,但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她不能不查出真相,同时也是为儿媳讨回清白之身。她这小女梅儿平日里与这嫂子情同姐妹,如今见嫂子受冤,心中不忿,总想帮嫂子解脱,可又没甚办法,今见四个娃娃是如来佛祖的使者,不禁心中一动,便有了主意,想请他们帮着嫂子解困,故而才跑出老远追赶四娃。
四个娃娃听了梅儿的叙述,无不惊异!
憨娃道:“小媦,听你这般讲述,那书党确是正人君子,你家老夫人做事有失公允,怎能未有证据就告人家?”
梅儿点道:“小哥所言极是,其实吾家老母绝不是心狠之人,她如此做法只是要得到真相,也是为吾家嫂子讨个清白,可是到如今仍无法证明他们冤屈,俺想佛祖法力无边,你们是他的弟子徒孙,定有办法能还他们清白之身!”
木娃对梅儿正色道:“小媦(èi),此事俺们一定助你一臂之力,但不知我们怎样相助?你有甚么想法么?”
梅儿做个鬼脸,诙谐道:“几位小哥,那就随我重返我家,再见见我那老母亲,看她有甚么好办法?”
摩罗娃赌气道:“俺说你这小媦,俺们刚刚被你母亲赶出门来,怎还有脸再回去?再者俺们还得赶紧先找地方化缘,等填饱了肚皮再议你的事!”
梅儿闻听不但未有尴尬之色,反而竟咯咯的娇笑起来,只笑得前仰后合,眼泪直流,这倒把四个娃娃笑愣了,不知她为何笑?
笑了一阵,梅儿才缓过气来,俏皮的指着四个娃娃道:“俺说你们真是念经念得成了木头人,你们全都上了俺母亲的当,你以为俺家真真没有粗茶淡饭么?其实俺母亲早就想让你们相助,只是她自知此事做的有些不妥,怕你们怪罪于她,不肯帮忙,故而先把你们撵走,她深知我和嫂子情同姐妹,我一定会追赶你们去求帮助,如我能把你们寻回,她也就有了台阶下,此时,恐巴不得你们能回转呢!”
木娃点道:“要这般讲,吾们就随你回府!”
梅儿闻听大喜,竟手舞足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