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端阳节还有三日,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她再拖下去,荷君就要怀疑她。
她摩挲着手中的小圆镜,看着院中僮人又拎着一兜死鱼紧捂鼻子皱眉;「也不知道这池子是闹了什麽灾,再死下去,鱼都要绝了。」
颜鸢嘴角一咧,抬手将窗子阖了半扇。
池中的鱼大量死亡的原因应该就是卫公公给的那包粉末。
知道是陆宸救她出火海的那天夜半,她趁荷君熟睡的时候趴在窗牗边,将粉末丢进廊下的小池塘里,而荷君每日给陆宸沏点茶里加的则是她之前无聊,买回来做面饼的麦粉。
颜色有些差异,但胜在荷君不识药理,暂未察觉出不对来,颜鸢得过且过,每天装出一副怕死壶中茶的样子。
荷君也不多理她,只在旁边默默地盯着她。
颜鸢坐回屏风前的榻椅上,有灶房上的妈妈过来问她大後日想吃什麽馅料的粽子。
「枣泥罢。」颜鸢赏了妈妈几枚铜钱,道:「再备些豆沙的。」她顿了顿,又添了一句:「最迟後日做好吧,我想早些吃到。」
灶房妈妈乖顺地应诺而去,独留颜鸢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怅然。
端阳,那本是一个乞求顺遂安康的日子,但於现在的陆宸而言,那恐怕是他此生最後一个节日了。
她想起那年在靖远侯府过端阳,亲手包了枣泥丶豆沙,栗子三个馅料,陆宸嘴上虽说着都好吃,但手上一直在盘中翻找豆沙馅的粽子。
可惜她只在靖远侯府过一次端阳节,陆宸喜欢豆沙粽子也只是猜测罢了。
颜鸢越想越心酸,她用手指敲了敲桌面,沉思良久後起身,对旁边的荷君道:「我想去一趟灶房,今天将粽子蒸出来,晚上带给大人…」
「…如果…时机好,今日便将那首诗提了,免得夜长梦多。」
荷君原本很疑心颜鸢为何要提早去蒸粽子,但听说这是去题诗的由头,便也没有阻拦,反倒跟着颜鸢一起到灶房帮忙。
将红豆洗净浸泡,颜鸢舀出一斗白生生的糯米加水,随後便开始剥栗子丶蒸枣子…
日中时坐在门槛边匆匆吃了几口饭,颜鸢又忙活了大几个时辰才将大好结的粽子入锅,她扣好锅盖,满意地听着沸水声,擦乾手时,不防看到倚在门边的陆宸。
他应该是刚下值归来,身上的绛紫公服尚未脱,一双星眸含笑地望着她,於这满室烟火中显得格外温情。
「还未至端阳,怎今日想起要包粽子?」他的话音里也饱含笑意。
不知是不是因为他没有称呼她作「金娘子」,颜鸢觉得时间仿若一晃回到三年前,还是那个端阳节,他浅笑着问她粽子蒸上了?
泪水氤氲而至,视野里的人像模糊起来。
颜鸢扬了扬嘴角,点头:「许久未做了,想提前包几个看看,免得端阳当日出错。」
「我想尝尝,可以吗?」陆宸看了眼蒸笼上方缭绕的白气,犹豫稍许,提问。
这本来就是给你吃的,颜鸢在心中轻嗔。
房内的水气越发浓重,刺眼的日光逆着水气照进来,颜鸢近乎看不清陆宸的身影轮廓。
「可以。」她藉机擦了擦眼角的泪花:「这里烟雾呛…」
「大人到外面坐罢。」说到「大人」两个字的时候,颜鸢咬了咬唇,只觉眼前的温馨一霎消失,有的仅剩残酷的现实。
过了今晚,他们再回不到当初,三日後,陆宸怕会恨她一辈子。
颜鸢看着陆宸点头,乖巧地转身。
她在心中默默对他说:如珩,不要怪我在你与笙笙之间选择了笙笙,她是你的女儿,年纪还小,有许多东西尚未见过,我想让她多见见…
相信我,我会保护好她的。
…
蒸笼掀盖时已至掌灯十分,颜鸢抱着食盒出来,发现陆宸正秉着灯台坐在灶堂庭院的小石桌旁看书奏,低垂的眉眼和顺清致,宛若一块浅雕的璞玉。
颜鸢定在原地歪头看了稍许,隐去心底的悲伤,笑眼含羞地唤:「大人,可以用膳了。」
陆宸闻声合上书奏转头,见颜鸢已经收拾妥当,便理了衣裳起身:「你的身体还好吗?」
一边说一边拎过她手中的食盒:「这里离雨棠院近,要不就先到雨棠院用膳罢。」
被正中下怀的颜鸢点头,缓步跟着陆宸向雨棠院走去。
守在屋门口的夏平见陆宸和颜鸢前後进来,忙朝着桌面瞅了一眼,道:「大人,金娘子,还有一碗汤未上,请稍候。」
陆宸将食盒拎给夏平:「去拿几个碟子,将这些粽子摆上端来。」
夏平领命离去,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道汤:「大人,金娘子,菜肴这会都备齐了,可以用膳了。」
颜鸢默声地给陆宸剥了一个粽子,半个巴掌大的粽子被蒸得莹透醇香,夹着拌了绵糖的红豆沙,看着就叫人垂涎欲滴。
陆宸咬了一口,称赞道:「是原来的味道。」
颜鸢嗤地笑了一声,也不多做反驳,给自己也剥了一个,她不记得自己以前的粽子是什麽味道,只觉得那豆沙甜中带苦,不易下咽。
她尝了尝桌面上的其它菜品,俱是如此,知道是自己心中的惭愧所致,放下筷子。
陆宸以为是她後背的烧伤又痛起,紧忙询问:「可是哪里不适?」
「没有。」颜鸢笑着摇头,她又剥了一个豆沙粽子给陆宸,催促道:「大人公务一日,应多吃些。」<="<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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