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
“汪汪!”
众人:“……”
张玄沄看着两条怪鱼,摸着下巴沉吟道:“这条鱼的样子好熟悉哦,好像就是那座神女像脚下的小黑鱼,和小花本来就是一对吧。”
廖悾君也认出小黑鱼的模样,连忙躬身去问小花鱼。
“这是你的朋友吗?”
小花鱼:“……”
眼见着掩饰不住,小花鱼干脆放下伪装,无视旁观的几只人类,主动和小黑鱼聊了起来。
“汪!”
看得出来,小黑鱼起初并不愿意搭理它,后来顶不住小花鱼孜孜不倦的骚扰,忍无可忍地回汪了过去。
“汪汪汪!”
“汪汪汪汪!”
张玄沄听不懂,还在一旁啧啧感叹,指着小花鱼道:“我觉得你朋友生气也是应该的,你刚才一定是在骂脏话吧。”
小花鱼:“……”
不管人类的拱火,这两条小泥鱼显然彼此熟稔,你汪一句我汪一句,有来有往地说了好一会儿话,不知为何,越汪越激动,到最后既然互抡尾巴打了起来,打得不可开交,才几个回合后,原本就只剩三条腿的板凳又被震断了一条腿。
廖悾君不敢挪开自己那只已经变成“顶梁柱”的脚,只能站在原地焦急地问道:“怎么了怎么了?不要打架啊,有话好好说!”
现场唯有小黑猫能听懂两条鱼之间的骂战。他时而颔,时而蹙眉,时而不赞同地看向其中的一条鱼直摇头,时不时还喵喵几声询问细节,参与感十足地听完一场鱼鱼八卦。
原来,小花鱼和小黑鱼确实是一对好朋友,一只是鳜鱼,一只是鲶鱼。它们自孵化起就得到莫大机缘,才得鱼形不久便已开了灵智,几乎算得上是灵胎。它们原本共同生活在芙蓉村的阴子河流域,彼此扶持,一起修炼。
和现世的所有小妖相同,初时,小花鱼和小黑鱼的进展缓慢,只是依循本能按部就班地吸纳日月精华,平日里看起来除了身形大上不少,其余方面和凡鱼无异。按照它们这样的进度,或许终其一生都无法修成人形。
不过这两条小鱼自身也算有气运,在阴子河的滋养下竟然意外激出体内留存着的一丝龙族血脉。——虽说只有极其微小、几近于无的龙族血脉,却已是极其难得的天资,足以让两条不起眼的小鱼登上仙途大道。
随着体内血脉的激活,两条小鱼逐渐感应到先祖的记忆。原来,它们就是当年为浣纱女养大后成功化龙的二鱼的后裔。
按照昔日龙母庙的记载,浣纱女乃是受不住旁人的眼光自绝于江中的,然而真相远比粉饰过的碑文来得更惨烈。那浣纱女不忍抛弃二鱼,便跪拜族中自请为自梳女,誓永不嫁人,孤独终老。
自梳女在当时乃是一族的奇耻大辱。浣纱女的父母原本并不同意,后来族中晚辈中有读书人提议道,当今天子看中女子名节,动各处上报烈女事迹、竖立贞节牌坊,若是能够将“处子有感而孕”之事编成一段佳话,上达天听,称颂天子仁德,天降祥瑞,可以从中操作一番,整个家族都能得到好处。
于是浣纱女便被家中除名,移到村中一处闲散的旧屋独自生活。而村里也靠着那贞节牌坊风光了好一阵子。原本如此,日子倒是能过得下去。只是天有不测风云,浣纱女容貌秀丽,独居后不久就被村中的几个流氓破落户盯上了。他们垂涎女色已久,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几人喝得酩酊大醉,恶向胆边生,趁浣纱女不备,强行入室……
浣纱女被辱了清白,坏了名节,哪怕非自身所愿,也是破坏了自梳的规矩。更何况,乡党都将她当做烈女宣传,如今出了这等丑事,简直是自打脸皮,若是被上头知道了,说不得还会落个欺君之罪。
族中商议之后,决定将浣纱女浸猪笼,溺死后对外宣称是浣纱女爱惜名声自己投江的。也正是在那一场聚众谋杀的仪式中,二鱼眼见着浣纱女没了气息,它们乘人不备,潜入江底。或许是天无绝鱼之路,又或许是极端愤怒引了某种玄妙的联系,二鱼竟然感应到深埋江底的一块宝贝。
那宝贝不知是什么东西,光是靠近就引得二鱼身上气血沸腾,当下竟有了化龙的征兆。二鱼当下决定吸纳宝物中的灵炁,原地修炼。受此奇遇,不出三年,二鱼便化出龙形,自江底一跃而出,能腾云、能招雨,本事极大。
二鱼成功化龙后,可谓前途似海,它们却不愿再走修人成仙的正统路子。二鱼自愿堕魔,夜袭村子,吐水淹没了大半个村子,当场溺毙欺侮浣纱女的恶人、族中长老等决策人、出谋划策的读书人、行刑者、围观者等共计二百余口人,高高耸立的贞节牌坊被一夜冲塌。
魔龙出世,不可久留。各路玄门正派纷纷赶来,共计降伏恶龙。鏖战三月,二鱼终不敌众手,神魂俱灭,兵解于浣纱女生前所在的村子,即今日的芙蓉村附近。那村子此后大旱三年,再也不曾出过任何一位能出人头地的读书人,逐渐泯灭于历史长河之中,被世人遗忘。
二鱼陨落后,原本被它们吸纳的重宝再次现世,引起四方异动。除魔龙的小队中有一位德高望重的僧人,得知浣纱女的悲惨遭遇后心生怜悯,又深知重宝在此容易招致灭顶之灾。
高僧度浣纱女的亡魂后,念了一声佛号,原地坐化。他的舍利被弟子收敛后藏于七层塔内,用于镇压那不知名的重宝和二鱼留下的龙骨。如此,七层塔又名“伏龙塔”,世人误传为“龙母庙”。
如此又过了不知多少年,有得道高僧的舍利镇压,村子及附近一直安然无恙,甚至又慢慢恢复了生机,出现阴、阳子河等神迹。沧海桑田,往事已矣,龙母庙坍塌,伏龙村变为芙蓉村。不曾想,又有两条小鱼一如当年的二鱼,偶得化龙机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