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颇让他心头冷的念头渐渐升起,赵时隽虽仍旧攥住手里的茶花不放,却转身吩咐冯二焦拿着他的牌子快马加鞭进宫去。
“去请宫廷太医过来,为她亲自查看。”
她这体温灼热,哪怕在云舜时,她装病骗他,也不曾有过这样惊人的热度。
冯二焦得了吩咐,忙就接过牌子要去。
然而走到门口时,又听赵时隽冷声叫住:“去请林院使来——”
林院使在皇宫里至今已有三十余载,也是当前掌管着整个太医院的老人了。
冯二焦察觉他神色有异,好似怀里的姑娘真有了什么端倪似的,再不敢犹豫,一脚跨出了院子。
待半个时辰后,那林院使紧赶到此,连歇都没歇上一口气,便又被带进屋来给茶花诊脉。
只是很快,林院使便诊出了茶花的身热并非是伤风所致。
“微臣行医数载,如这位姑娘这般的从前也不是没有见过。”
“只是此类人往往都是幼年开始便不健康……”
诸如其他,说不出话,心智残缺,受过刺激及一些特征都或多或少地能对照上。
“并且她当下这幅神态,俨然是烧坏了神智。”
赵时隽始终沉默着。
在林院使给出这样的答案,良久之后男人才复又开口问道:“可有治愈之法?”
林院使皱了皱眉,用着极为谨慎的态度回答:“微臣不敢对殿下有所欺瞒,但……这位姑娘倘若只是神智烧坏已然是最好的结果了。”
“后面若再恶化,眼瞎、口哑、耳聋等五感坏死的症状皆有可能。”
他叹息道:“到了这个地步,已是无力回天。”
换句话说,这姑娘将来没有丁点的生活自理能力,就已经彻头彻尾地变成个废人了。
“即便是你,难道也不能治好?”
林院使瞥了一眼茶花,心道她都已经变成了个痴儿,如何能治?
只是赵时隽再三逼问,他也只能坦然回答。
“微臣能力有限,亦是无能。”
室内霎时便陷入了一阵死寂。
谁也不敢再轻易出半分响动。
旁人心中难免也道茶花是个福薄之人。
抛开旁的不说,昭王殿下喜洁,方才她从地上捡糖丸那一幕便已然令人无法接受,日后再涉及更衣方便的问题,只怕更加棘手。
寻常人等只怕都会受不了,更何况向来还有着轻微洁癖的昭王?
而从这位林院使嘴里说出治不好的,那基本上可以说是毫无希望。
“殿下,宫里传来了天子圣谕,殿下该进宫去了……”
再晚,只怕那珩王又要拿捏出什么把柄。
赵时隽扫了茶花一眼,终于蓦地松开了小姑娘的手腕。
陈茶彦心口一刻都不敢落地,亦是紧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直到这位昭王终是阴沉着脸启唇道了一句“走”,挟持在陈茶彦身边的人才瞬间撤开。
赵时隽兀自上了马车,还是落后一步的婆子一脸惋惜地将留下安抚了几句道:“莫要怪我们殿下冷情,毕竟连林院使都说无用,我们王爷这般身份,也实在难以留茶花姑娘这样的在身边了……”
话再说得粗糙一些,她日后许是屎尿都不能自理,同卧一榻时,指不定一夜醒来周身便被一些腌臜物给浸染。
婆子心道就算换成她这样粗糙的人都是受不得的,又是一番感慨,这才带着下人回了昭王府去。
这些人乌泱泱的离开之后,陈茶彦便立马抹去脸上的虚伪神情,快步走回到屋中,将坐在地上的茶花扶回榻上。
他拧了帕子给茶花擦去唇畔的糖渍,小姑娘却仍旧是无知无觉地抬眸冲他清浅一笑。
那般天真无邪的笑容却完全不会让人讨厌。
陈茶彦心中微软,轻轻拍抚她后背,哄她又擦干净手,叫她歇下。
直到天黑,他才谨慎打开后门,放了一个陌生男人进来。
这男人看着贼眉鼠眼,颇有市井小民的气质,却是那位六指神医赵玄士如假包换的徒弟。
此人在外有个诨号叫郭痞子,陈茶彦之所以信他,也是打从一开始,赵玄士就是通过对方来给茶花送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