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是要当天启程回京,不曾想忽然下了暴雨,元伯上担心路上有什么差池,便决定迟些回京。
只要能赶得上除夕便成。
自那日与江令舟一行人在鸣春楼分别后,赵瑾棠再也没见过他们。
那日在雅间,屏风后头还有人在,赵瑾棠心中隐隐有猜测,屏风后那人才是真正的江令舟。
而与自己谈话的,似乎是她心底一直想要他活着的人。
所以她故意在握着茶杯时露出自己的小习惯,又故意找了借口离开,还故意说什么合作。
赵瑾棠心中非常清楚,若那人真是赵珩,那他一定能认出自己来。可她没勇气听答案,也害怕这个答案不是她想要的。
赵瑾棠心中有此猜测,便不敢再多待,若赵珩真的还活着,那她便无法一个人面对他。
当初是自己亲手将他逼入绝境,也害死了许多人,所以她不敢承认自己的身份,只说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她是个胆小鬼,所以又一次,自私的强迫自己的兄长作出选择。
让赵珩选择,是否还肯承认她这个妹妹。
……
“二娘子!”绪风从外头走进来,快步走到赵瑾棠身边,将她飘远的思绪唤了回来,“小王爷来了信,太师府出事了!”
赵瑾棠接过绪风手中的纸条,一打开,入目便是沈宴的熟悉字迹,上头内容极其简洁,只道:“袁家恐危,速归。”
她将纸条撕碎,丢入池子中,锦鲤们一窝蜂地涌了上来,察觉不是吃食后,又呼啦啦地散开,水面涟漪阵阵。
若是没猜错,应当是江令舟出手了。
恰在此时,丹桂捧着些布料进来,远远便朝着赵瑾棠喊道:“二娘子,夫人叫您选些喜欢的布料,说是要给您做几套新衣裳。”
待走至赵瑾棠跟前,丹桂才继续道,“夫人还说了,让您晚些时候去她院里,再挑挑婚服的样式,回京好请人帮您裁制。”
赵瑾棠的视线扫过丹桂手里的那些布料,又听见她说的话。
脑海中猛然闪过一个极好的机会,她唇角带笑,扭头就走,眼底的笑意越发明显。
只待回京,如今太师府也出了事,天时地利人和,是时候该将最终计划提上日程了。
与此同时,鸣春楼。
赵珩同样也收到了来自上京的消息,江令舟坐在旁边,接过从赵珩手中递来的密信,看过后放在蜡烛上头。一把火烧了。
“郎君,可要立刻回京?如今赵桓身边已经是孤立无援,是下手的好时机。”
赵珩没说是否要动手,他盯着窗外看了许久,最后只道:“回京罢,先去镇北王府见见沈宴,必须保证万无一失。”
——
上京,皇宫,和政殿。
“太师,并非朕不肯出手,只是如今这事情闹得这般大,死的不是旁人,是官宦之女!朕就算是想说什么,可满朝的文武能答应吗!?”
赵桓头疼得厉害,袁黎生的小癖好他不是不知道,从前被他糟蹋的也不过是些寻常女子,亦或是烟花之地的娼妓。
想着自己还要仰仗太师府,便也只当是不知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那是常有的事情。
可谁知道,他这回竟然把主意打到了官家娘子身上,还偏偏被人瞧见了。
而更棘手的事,这位死了女儿的礼部侍郎韦知远还是程实甫的学生,那便是沈宴的同门师兄。
沈宴就算不管这关系,他堂堂一个大理寺卿,人家都带着证物告到他跟前了,难不成还能装作无事发生吗?
何况,程实甫向来也是护犊子,这事儿如今定然是轻易过不去了。
原因种种如是,他这个天子就算是想包庇也有心无力啊!
……
赵桓的思绪不由得被拉回今晨的朝堂上,众人你一言我一句的为此事吵得不可开交。
“圣上,平川与韦家娘子本就是旧识,二人不过是偶然遇见一同品茶,仅凭着韦家奴仆的一面之词,怎么随意定罪,更何况老臣听说昨夜那奴仆已经畏罪自杀……”
“程太师!”程实甫出声,打断了袁广未说完的话,他往前两步,冷眼瞧着跪在地上的人,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哼笑道。
“什么一面之词?什么畏罪自杀,你难道没听大理寺仵作的验尸之言,那明明就是被人谋害,这不是心虚是什么?那可是两天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怎么?你儿子的命就是命,别家女儿的命就不是命?”
“如今,韦家娘子与其女婢已死,自然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沈宴站在程实甫身旁,双手拢在跟前,神色淡淡,看着袁广脸色变了又变,始终不发一言。
“圣上,微臣就这么一个女儿!自她母亲因难产离世后,微臣一个人将她拉扯大,可……可没想到就这么没了!求圣上替微臣做主啊!”
赵桓还未有说什么,韦知远的哭诉声又响了起来,他只觉得头越发疼起来,又担心在此关头之时,太师府立于风口浪尖。
“行了行了,吵得朕头疼!沈宴何在?”
沈宴走上前,拱手行礼:“微臣在。”
“韦家娘子与其女婢案交由大理寺全权……”赵桓话说一半,又瞧见袁太师脸色越发难看,便忽地止住话头。
片刻后,重新开口道,“此案重大,由大理寺,刑部,御史台协同查办,务必将凶手缉拿归案!”
……
“圣上,平川的确做了许多糊涂事,可我袁家对圣上的忠心天地可鉴,求圣上看在往日功劳上,保下我儿……”袁广的话将赵桓的思绪拉了回来,他跪在地上,面上再无今日朝堂上的沧桑之感,反而隐隐有种咄咄逼人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