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一次中了这个男人的计。
就像十四年前,季夏以为两人在那间大会议室里的首次会面是陈其睿第一次见她,季夏以为会议后在楼下电梯间是她不小心撞上了陈其睿。十四年了,这个男人始终如此,丝毫未变。
这一切的一切,都太陈其睿了。
陈其睿坐在车里,他看向表盘,晚上十一点。
司机一路开进小区地库,停在靠近楼道门的车道上,询问:“陈总,今晚还有事吗?”
陈其睿说:“没事了。”
司机又问:“那明早还是老样子?”
陈其睿说:“后面三天我都不用车。”
电梯里,陈其睿打开微信,点击季夏的头像,查看她的朋友圈。三天可见,一条横线,封面图仍然是海边、沙滩、旋转木马。
出电梯,陈其睿左转,走到28a门口,输入密码,推门进去。
家里灯开着,玄关处歪七扭八地躺着两只一字带凉鞋。陈其睿毫不意外,反手关上门,从容抬眼,向客厅沙发望过去。
季夏窝在沙发里,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按道理,两人已经分手,她应该将自己的到访告诉他,可她非但没有这么做,还直接输入密码进门,此刻窝在沙发上的姿态更像是盘踞在自己领地的狮子一样。
陈其睿脱掉西装外套,多解开一颗衬衫领扣,再将袖口松开,两只袖子挽高,在换鞋时,他听见季夏开口:“陈其睿。”
“嗯。”他应道。
或许是他无动于衷的语气令她不快,下一秒,他就看见她从沙发下来,光着脚走向他。
季夏走到他眼前,“和fiercetech的合作,你在内部拒批的理由是什么?”
陈其睿言简意赅:“利益冲突。”
季夏冷声说:“不回我微信、不接我电话、不下楼见我,你和我能有什么利益冲突?我和你上次就讲好分手了,你不是清楚了?”
陈其睿说:“是吗。”
他简单回答的两个字,更像是一种看透后的激将。
分手了,还会保留那张朋友圈封面?还会因为他拒批一张合作方的单子而质问他?还会因为他不回微信不接电话不见她而愤怒?他是没见过她真正分手的样子吗?还是他没体验过被她真正分手是什么感受?
季夏一生要强,要她承认自己在吵架气头上说出口的话毫无理智,要她讲出后悔二字,要她主动示弱,绝不可能。
季夏一生要强,在感情中始终要做掌控关系的那一方,要结婚就结婚,要离婚就离婚,要复合就复合,要分手就分手,要后悔分手那就后悔分手——全都得她主动、她控制节奏。
十四年了,陈其睿还能不懂季夏?如果他不给她提供正当理由,她要用什么冠冕堂皇的借口主动找他?如果他不给她铺平台阶,她要怎样才能下得来?如果他不借这次的事情逼她一把,她要到什么时候才会愿意主动回来这个家?
陈其睿看着她。
季夏则伸手按住他的胸口,目光紧紧地锁住他:
“我需要你用这种方式给我台阶下吗?我在气头上讲话不过脑子,我后悔了不行吗?但你呢?你同我讲一讲心里话,就真能要了你的命吗?我说你拦着我是冤枉了你,你就能一句不反驳地让我冤枉?背着我做那么多事就不肯讲给我听?你喝多了那晚我去找刘峥冉了,因为我不想和你吵架,你就不明白吗?其他男人的醋有什么好吃的?杨炼的人情他自己会从那里找,我根本就不需要还,彭甬聪是他老板嘱咐要求他才照顾我,够清楚了吗?你能让我在不同的人生阶段反复地爱上你,没有其他男人再能让我讲出这句话,还不够吗?你想让我回家可以直说,就非要用手腕逼我自己回来吗?十四年了,你总是这样有意思吗,陈其睿。”
陈其睿一直看着她。
季夏讲话讲得飞快,讲到最后,眼尾透着湿润的光。
陈其睿开口:“痛快了吗,季夏。”
季夏不响。
陈其睿抬手,摸了摸她的脸。他向前半步,她的后背就贴上了玄关的墙。他的手从她的脸移到耳根,又移到脖子,拇指揉过她的喉骨,继续向下,几根手指稍稍用力,将她裙子领口处的纽扣直接扯开。
季夏按在他胸口处的手不由自主地软了。
三十三岁那年,她同他合作的那场传奇大秀落幕。秀后的afterparty上,她在户外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抽烟。他走出来,看了她一眼,皱了皱眉。她把烟掐了,鬼使神差地,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他的表情微微一动,她向前半步,不留余地地把他按在墙上。她的手从他的脸移到耳根,又移到脖子,拇指揉过他的喉骨,继续向下,几根手指稍稍用力,将他衬衫领口处的纽扣直接扯开。
次日清晨,他第一次叫她:“夏夏。”
当时她搂着他的脖子,想到的却是头一夜他看见她抽烟时皱起的眉。从那时起,她就没再在他面前做过她自己,直到离婚。
恋爱结婚那些年,季夏从没同陈其睿表达过真实需求,她没要他为她准备生日祝福和礼物,没要他主动表达爱意,同样地,她也没对他做过这些事,因为他不需要。结婚那年她三十五岁,她同自己讲,三十五岁的人斤斤计较这些,太过于矫情,又是何必呢。
同陈其睿复合那年季夏四十六岁,她终于能够在他面前彻底做自己,但她还是没同他表达真实需求。三十五岁都没讲的矫情,四十六岁还要讲吗?
季夏看向一侧的穿衣镜。男人结实的手臂托起她一条腿,他的头埋下,亲吻落在她的颈侧。季夏感到很痛快,但在喘息的间歇,她伸手掐住他的后脖颈:“……我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