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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一时恍惚（第1页）

研品东到佛山市进修“腹腔镜”约十余天后，正在宽敞明亮的二楼“中餐厅”打好饭，在多达二十多排的大餐厅中，选择了靠东窗第一排略偏后的明亮能俯瞰医院环境、稍微幽静暂时无人的饭桌。刚放下餐盘，面北刚坐下，吃了一口冒着热气的素炒金针菇，大概才两分钟的时间，右手边有一位高个子穿浅灰色‘西装短裙’的女士直径向他走来，并停在了她的对面，他抬起头飘过一眼，感觉与女士眼光相对，没说话，像在征求他意见是否能坐在他对面。

这样的情形，几乎每天就餐时都会出现，研品东根本就没有在意身边的举动。

他很快收住斜眼一飘而过眼光，口中很自然的说道：“没人，你坐吧！”

当他低着头只顾吃饭时，感到对面视线内的女士吃得很慢，眼光似乎多停留在自己这边。他觉得奇怪，又快把眼神飘过去时，对面女士又才低头“吃饭”。

就这样带着异样的心理，飘眼互换了几次后，他快的完成进餐动作，正想起身离开时，对面的女士却抢先站起走离饭桌。

他自然的停下来，让“女士”先走一步，看看她的饭菜几乎没动，觉得有点不对劲，干脆坐下不动，等着走女士先走远。

女士绕着成排的饭桌走开不太远，倏地转回身，对着自己望了一眼，又走了过去。没走两步，再次回头，仰起头捋了捋齐耳的一头黑，好像深情和“流连不舍”的看了自己一眼，很快匆匆往饭厅大门走去。

研品东此时才定了定眼神，已被很多人遮住，一时不见了人影。感觉就在恍惚中又像实在的回忆中。

刚才的怪异感加这连续的两个动作，这让他突然想起了一个人——七年前，风城市医院，有过两次正面交往，其中一次算是小小冲突。

想到了那天，当他正要返回部队的早上碰到并直接向他索要联系方式的年轻医生。

七年不见，在她这两次的回头，自己这时才定下心神的远远地看着她。只见她一脸的庄重，职业感十足的齐膝藕色短裙端庄得体，配上浅色中跟皮鞋走起路来像划出一道清风，没有一点蹬蹬的力度感觉，步伐中似乎多了几分沉稳又似乎是一种特殊的慌乱。反正是在眼前突然留下的一团的神秘莫测。

当他立即起身，不由自主想去追赶，拉开一步，忽然犹豫片刻而停住脚步，正要冒出但终究没有出声响——“成医生，你也来进修吗？”已见她很快闪到餐厅大楼门口，又一次回头：一个高级知识分子，带着几分高傲自信模样又流露出复杂心绪的一瞥，然后迅转身，闪电般的“出”了饭厅。

他不自觉的坐回了原位，再看她那留下还冒着热气几乎没动过的一份饭菜，最显眼是其中的“水炒洋芋”。望着其中没拌匀的红辣椒末，似乎无声的告诉他，她十分清醒的记起多年前的“水炒洋芋事件”。见她这频频三次回望，使他的思绪像连了线的珠子，一连串的牵出，每一个珠子都仿佛带着沉沉的分量，难以忽略。感觉到她藏在心里的念念不忘与总是回想的莫测古怪。

他在想，吃饭时，自己一直背对餐菜购点及人群，低着头只顾吃，两人隔着一定的时间距离，到好几百人宽敞人员密集的大餐厅，远离购饭菜区域，专门找人都是很困难的。

时隔多年，过往有限的接触，自己今日的服装也并不是那天的军服，而是穿着浅灰色带有两个明包的三个纽扣的“小披领外套”，深灰色带着正中挺缝的裤子，不变的只有那蹭亮的“三接头”皮鞋。

但绝不是皮鞋的暴露，只有大体不变的颜面及高大扳直的身材才也许才是表露的实质。

走离当年“相识”的地区已经是万水千山，多年来从不互通音讯，她怎么就在这样热闹餐厅准确的辨认出来，并一言不吭的端坐对面；又找准时机，不吃饭，先一步离开，再回头几次看着一脸惊讶和茫然的自己。

她如果是想续点旧情的交谈，完全可以在吃饭档口拉出话题；如单是看一眼，可顺着自然先后离去，可在背后任她去看自己的背影；或她完全可以吃完饭后离开更是自然。

看她有点奇怪的动作及可能的想法，真使他坐在原位不得其解，但能肯定的是那没有语言的心底表达，既奇妙又玄乎。

后面的几天，研品东仍然选那天的大体位置坐定吃饭，说不清心里的吃饭定位行为，也在东张西望的四处查看，但就没有看到自己无意又有意要寻觅的人。每天几次就餐时间看不到、早去迟走都不见人影。医院的院区女士进修人员下班后去往的方向，不由自主几次留意也不见行踪。

奇怪及神秘感忽地穿梭在他的心中，每一天都在放大猜测与等待的变数中反复去梳理。只听过崔莹曾提起她在五年前就被调拔到省城大医院去了，之后就再没有话题与她相关。他也没告诉崔莹自己曾两次与她通信的经过。她肯定不知道自己如今已是一名地道的外科医生。

研品东想想都觉得怪诞，突然地出现在自己的对面，一个字未吐出，她的那份饭菜也像未动过，还要抢先一步离开饭桌、离开后又要反复折回头。有点像“影子”的飘然之感，又像个真实的“成琼隽”，怎么去想这件事，一直都没想通……

后来几天就这样带着一直没想通的心理在就餐，越来越感觉那就是在“恍惚”中而已。

记得奶奶曾经讲到她的一个远房堂哥那个特殊职业——“换种”带路人的“恍惚”故事:

家乡剑川，是一个高海拔又在三江源区特殊地带，坝区仍以种植水稻为主。但这里大片的水稻每隔两至三年就会变种，出现成片的“昂头死不低头”毛病，必须到本县最西也最南面那海拔更高、气候更加寒冷的西南方向山区的“弥沙乡”或“象图乡”去“换种”。

弥沙及象图这两个地方的最高海拔都在三千米以上，但在这两个地方的最低处的海拨不到两千米处——弥沙乡的“弥井”及象图乡的“沽泥盆”，那里就有最原始最稳定的“红米埂”这优质的水稻品种，可给外面七至八十公里以外的水稻经过“换种”，来治疗这样无法解决的水稻“昂头”大毛病。

但这弥沙及象图两地都藏在延绵不断的高山险路的远方，有豺狼虎豹出没的地方。在不通公路、交通十分落后的年代，跋山涉水步行挑背、去那里“换种”才催生了这样的领路人。

每到“金秋十月”一过，这十分稀少的领路人就忙了起来，每年有好几次带领着一群又一群的青壮年男女，带上银两和茶叶去换取那如金子般贵重的“红米埂”，实际上是红谷原种。

这些引路人虽然无数次的走过，但不知为何，每个引路人的生涯中都会出现过数次的“山路恍惚”，而走向“大动物”们的家园。在恐怖无奈的黑暗中总结出一种特殊的姿势，去度过寒冷又漫长的“森林之夜”。

白族人把这种恍惚叫做:“sugeu！”，译音为:“输个午！”。主题译意:“不尽的山峦出卖了我！”。有表达一种说不清楚的“意识短时出鞘”的意思。

而应对这种“恍惚”而造成在原始森林黑夜中恐慌下的应对姿势，是全部一起抱坐的“嘎框姿”。这是一种儿时坐玩，是每一个人分开两腿，一个接一个的坐在前一个两腿间、两手紧紧搂抱前一人，两腿紧贴前面的人，这样成排的挨紧坐姿，再把头紧贴在前面一个人一侧的颈部，将口中的人气或暖气呼到前方一人的“衣领”之内，传向每个人机体下方，是一种保存热能及“气能”的特殊姿势……从而尽可能不向“山里的大动物”透出“人气”的自我保护方式。

研品东后面几天的观察也没有得到任何“痕迹”，不得不承认:人，真可能会有“短暂的意识出鞘”。

重复奶奶讲的故事，是因为心中仍有疑问，始终解释不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