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做施然的商务,对她来说,也没什么挑战性了吧。”
阮阮屏气凝神地听着,将嘴唇抿起来。她与施然的路线天壤之别,她不知道接一部不太好的戏,对施然的影响,有那么严重。
“你可能也看到了,她粉丝对这件事已经有抵触情绪了,还有她粉丝不知道的。”
“我不确定你知不知道,但alice跟我说过,施然演戏需要观察,如果她观察不到的,就演不好,所以她一直不碰安全区以外的题材,这个类型,对她来说,是完全的危险区。”
可能,也是由于这个,拍的时间比想象中久。
安露越说越慢,以至于阮阮听到了自己唐突的心跳声,她有些慌了,耳后又一次热起来,和之前那段溺水的时期很像。
“你的意思是……”阮阮焦虑地咬着指甲,垂着睫毛快速轻啃。
“每个艺人在圈里都是有核心竞争力的,我们经常说的是看这个艺人有没有‘黄马褂’,有的艺人黑红,可星光很强,‘脸在江山在’;有的艺人很有梗,刷一次综艺吸一次粉;有的靠人设,有的靠作品。施然的‘黄马褂’,是演技。”
她向来都是靠着过硬的专业能力在圈里横着走的,如果这个泡沫被戳破,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阮阮,”安露的声音沉下来,换成气声,“你问这些是有什么想法?吃一点她的资源?还是说,如果点星后续不行了,我们想办法,成立个人工作室?”
所有的话,都不及这句令阮阮心惊肉跳,以至于她仿佛看见了眼前跳动的烛火。
吃掉施然的资源,像聚集的虫蚁蚕食一片叶子。这些在施然身上掉下来的枯叶无法令她伤筋动骨,却足够令蝼蚁饱餐一顿。
她是参天大树,轻易倒不下,可如果不满足的人想要掰下一两根树杈,养育自己的根基,总有一天需要离开她,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后。
施然教过阮阮“走一看三”,环环相扣,建立自己的团队没有那么容易,或许安露只是想试探她的想法,先形成利益同盟,再开始往这个方向运作。安露应该不知道施然和阮阮的关系,可她知道阮阮是施然带的,抛出这样的鱼饵,她的态度却坦然得令人胆寒。
仿佛这是圈里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阮阮只沉默了三四秒,然后擦了擦手机的屏幕,令它亮起来。她说:“安露。”
“你刚刚跟我说了一个施然的弱点,我很谢谢你信任我,所以,我也告诉你一个我的。”
“我很爱施然。”
她哽了哽喉头,语调里带着难以抑制的水气。
阮阮没有说自己和施然的关系,而是将其模糊为自己单方面的情意,她仍然在下意识地保护施然。她钝钝地想,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起,不再烧香拜神龛的呢?之前想要红,想要出人头地,想不再做备选,想做所有人眼里无可取代的那一个,等真的有人告诉她,可能有这一天了,或许,还能走到比她预计得更快,更高,她却停下来了。
她艰难地拔掉了荒芜内心的杂草,烧掉了禁锢自我的危房,前路如此灿烂,可……那里会有施然吗?
会在听到她说“你好你好你好你好”时,将手指在沙发上跟着敲四下的;片场重逢时,对根据剧情跪下的她说“不好意思的”;送给她黑猫警长的玩偶,记得她叫“小猫警官”的……施然。
她很坦率,会说“昨天晚上,今天早上,我都有一点开心”;她也很敏感,在山谷时为了她折返后,压抑地问她“为什么不说”;她有时很傲娇,在说完“她捧她们,我捧你啊”之后,又面无表情地说“又给我装到了”;她有时又腹黑,在灯光璀璨中意气风发地对她说“叫老板”;她还很幼稚,没有人会想到施然曾试图用波子汽水喷人,自信万分地笃定能带她拿到演唱会最好的票,她千方百计要阮阮叫她老婆,如果是“宝宝”就更开心。
她最放纵,也最聪明,不会无休止地对女朋友施以耐心,却能在天黑的时候带她看一场海上焰火。
她是活生生的人啊,如果回忆起来,阮阮眼里的她有一百种面孔。可是她又不敢捡起掉在地上的哆啦a梦,她住过的房间垃圾桶总要被检查,她的头发被剪一寸,都有人想要给她粘上。
像小时候用胶水粘上芭比娃娃的长发,芭比不会说喜欢什么样子的自己,她永远微笑。
这是最日常的一个上午,阮阮没有通告,穿着并不名贵的睡衣,旁边有一碗不能喝了的牛奶。
也是阮阮觉得最惊心动魄也最风平浪静的一个上午,惊心动魄在于,她听到了来自神龛的蛊惑;风平浪静在于,她在自己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做了选择。
“她对我来说很重要,”阮阮轻声说,“我想和她一起,最好,我可以帮她。”
点到即止,阮阮不会说太多。
她也并不想让安露觉得难堪,她的话语始终是温和得毫无攻击性的。
电话里好似传来安露缓慢吸气的声音,她以为安露在措辞,怎么体面地结束这个通话,可安露却用比刚才更小的声音说:“小面包,如果你刚刚有别的选择,就听不到接下来的话了。”
阮阮拢了拢眼神,没反应过来,她从没听安露这么认真过,潜台词是,她不会再讲第二遍。
她信手端过凉了的牛奶,抿一口。
“嗯。”乖乖地说。
“你还记得之前参加的那个慈善晚宴吗?”
怎么会不记得呢,天价眼镜,也让阮阮付出了天大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