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合研究员的叙述和白孚近些天的异常,向璈大致猜出了她指的是白教授,也听懂教授应该已经不在人世了。
“白孚,你知道吗?人的大脑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它会通过影响你的思想来让你感到不那么伤心,或许正是你的潜意识还希望她活着,所以你的记忆宁可诋毁她也不愿让你接受一个更加悲痛的现实。”
“可这没有意义,妈妈已经为我而死了……”
“你为了寻找教授的踪迹而顽强活到了今天,还变得比小时候的你更加强大,这就足够了,”向璈用食指轻敲了下她的脑袋,“大脑毕竟不是个完整的生命体,能让你更好地活下去就是它所行之事的全部意义。”
“可那只是大脑的本能,人不是完全被天性支配的生物,唯一希望我诞生在这个世界的人死了,难道我能因为生存本能碌碌无为地游荡在废土上?别说笑了!”
“就是因为这样你才是个人类,而不是试验品或者商品,只有它们才需要承载别人赋予的价值和意义,但你不需要,你可以为了自己活下去。”
“说到底,这也不过是你高高在上的心灵鸡汤,”白孚却挑开了她的手指,“你的生活远比我要好得多,怎么可能设身处地……”
“我已经没有亲人了。”
白孚的手停滞在了空中,她没有接话,也没有抬头去看她,而向璈也不在乎她的小动作,自顾自地说道;“你不是很好奇我的过去吗?我可以跟你说一点儿。”
“我的家乡并不富裕,与周围的绝大部分人一样,贫困才是生活的底色,不过我大概还要更惨一点——我的父母很早就在山洪中去世了,我唯一的亲人,也就是邻村的独腿表舅收养了我。”
“四肢健全的人尚且要在生活的泥潭中挣扎,更何况是一个残疾人,不过幼时的我也会残忍地庆幸他也没有子女亲人,可以把全部的积蓄用在供我读书上,我才能在缩衣节食中度过了漫长的义务教育,然后——他就死了。”
“因为他是临时工嘛,工厂老板设法推脱掉了补偿,我又不是学习天赋很好的人,做不到打工的同时完成高中学业,正当我以为要跟村里无数辍学少年一样去县城打工时,那个改变我命运的人出现了。”
“他是一个雇佣兵公司的老板,路过这里并觉得我是个好苗子,就想把我带走,当时的我只是一心想要摆脱这个看不到希望的地方,想过上全新的、同乡人永生无法企及的生活,于是我跟随他走了,成了一名雇佣兵。”
“我以为这是最好的选择,而事实证明我对了,但我后悔了。”
“雇佣兵的一切都是为了钱,只要价格合适他们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摧毁一切美好生活,因为战争才能带来生意;可我不喜欢这样,我想要摆脱贫困,但代价不能是让别人也陷入贫困,他们也是渴望离开痛苦的孩子。”
“再后来,老板被人刺杀了,我正好找到理由离开了,离开战场的我散掉了曾经得来的全部不义之财,再次回到了没钱的日子,住在几平米的出租屋里思考下一顿吃什么。”
“我知道这是个糟糕的决定,可我不想成为一个被金钱异化的恶人,多年前我是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才踏上了一样的土地,如今我一样能为了自己的内心抛弃那一切,我是我,我的人生才属于我。”
一口气讲完了自己压在心里的故事,向璈竟如释重负般地轻松了下来,可当她转过头,缺看到白孚似乎并没有预料中的反应。
“不是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力。”
“所以这才是生存背后的意义!”
“我们不一样,至少你不是一生下来就要被销毁的残次品,”白孚推开她,向着角落靠得更近了些,“我从诞生起就是个错误,如果关于我的实验成功了,或是我被如期销毁了,妈妈还能继续在联邦当她的科学家或教授,而不会为了我搭上性命。”
“……那我更该和你一起待在这里等死了,”向璈像狗皮膏药一样贴在电梯上,“我父母是为了我去世的,表舅也是为了给我打工赚学费死的,照你的理论我身上背了三条人命,更该死了。”
“还是不一样的……你不但能靠自己活得很好,还有能力保护别人,而我却只能依靠别人来保护我。”
“你难道不是靠自己活到现在的吗?白教授十二年前就死了,是胡老板保护过你还是那个人贩子保护过你?亦或者你很享受作为商品被豢养的待遇?”
“不,但我还是……”
“如果你一定需要一份让自己强大的力量,”向璈掏出怀里的小安瓿瓶,“我给你!”
“这是?”
“我从某个人身上搞来的强化剂,联邦科技,或许它能让你的身体恢复到正常人的水平;然后你要是想变强的话,我可以教你,不过你要给我干活交学费!对了,它可能会有副作用,你要想清楚了再决定。”
白孚盯着小安瓿瓶看了一会儿,没有拒绝也没有伸手接过,大约是还在消化刚才的交流,只是还没等她做出答复,突如其来的变故又打断了思考的进程。
咚咚咚——
电梯门忽然发出了一阵响声,向璈警惕地抬起头,却看到最顶端的位置多了一条一指宽的缝隙,隐约能看到一个白衣服的人猫在外面。
“喂,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是那个研究员的声音!
“你不是被人抓走了吗?”向璈恍惚间有些摸不清状况,“胡老板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