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轻寒扬起脸,“傅家的仇恨,我会向他问个清楚。”
黑衣人一怔,浑身的热气突然间冰凝,嘴唇冻得发紫,“轻寒,你只相信他?你只相信他的话对么?他说你爹娘不是他杀的,打死你你也相信?那我呢?我说得都是事实,可说得再多也抵不上他的一句!你这样,又怎么会知道真相,又怎么去给你亲人报仇!”
傅轻寒被他说中了心事,呆呆地站着,她的心里,归根结底还是只信拓拨骁的话,他没有亲口承认做过的事,她就认定他是真地没做过。因为从在相府第一次与他见面后,从此,天涯海角,他便是她的天,她的地,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最亲近的他会欺骗她。就算有,她也只相信那是别人的诬陷。
难道,她错了吗?是她一开始就彻底地犯了错吗?泪光在眼角闪烁,无助的神情惹得黑衣人心口发渗,压低了声音,“走,我带你去吃凉皮。”探出宽厚的手掌,掌心朝上,傅轻寒扫了一眼,并没让他牵自己的手,却默默地跟在他后面。
燕京的夜市十分兴隆,流动的摊点也很多,天桥边卖凉皮的汉子依旧是多年前的那个,推着个手便车,搭着块汗巾埋头做活,温顺的女人则客客气气地收银子、迎送客。夫妻俩不用吆喝,不用夸皮,老牌子的生意做得顺汤顺水。
“老板,来两位凉皮,要麻辣。”黑衣人极了解她的口味,直接点了,傅轻寒坐下,见女人冲她笑,也不禁回了个笑容,这一笑,心情也好得多了。
“公子,小姐,买花儿吗?”有人在身边笑着推销篮里的鲜花,傅轻寒侧头去看,有玫瑰,有吊兰,有雏菊,姹紫嫣红倒挺好看,心意微动,便听到黑衣人问,“有栀子花吗?”
“这个,却没有。”卖花女竟毫无礼节地将篮子搁在他们用餐的桌上,嘻嘻笑道。傅轻寒惊讶万分,抬头去看,卖花女已将面上的大口罩取下,清丽的五官,对面酒楼的烛火照映下,竟是蔓蕊!她惊得站起身来。
“宛姑娘。”她笑,“不,我应该叫你傅姑娘。”
傅轻寒脸白得如张纸,不发一言,连她也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吗?黑衣人斥道:“别没大没小,一边儿有座,自己坐!轻寒,我来介绍一下,这位飞红楼的花魁蔓蕊姑娘也是我们的人。”
“我们的人?”傅轻寒奇怪地看着他,黑衣人怕她误会,忙解释,“我说的‘我们’并不是指这个组织,就算你想加入,我也不一定收呢,我的意思是指对你有利不会害你的人。”
傅轻寒心里可不轻易便信,话说得都好听,与拓拨烈一般,一个个算盘打得比鬼还精。说蔓蕊对她有利?她应早就认识自己了,那夜喝酒时却差点杀了她,这又如何解释?但表面上极是懂理,微笑点头。
“傅姑娘,我可是听主上说了,你本来的容貌倾国倾城,远甚蕊儿,比花花解语,比玉玉生香,只可惜我未能一见。”蔓蕊满脸都是羡慕。
傅轻寒轻轻一笑,羞涩地低下头,多年后,当她想起今日这番话来,她还会觉得这个女人仅仅是羡慕吗?
似相识,柔情为谁(十三)
似相识,柔情为谁(十三)
似相识,柔情为谁(十三)
黑衣人看见她的羞愧,忙圆场道:“来,吃完了我们回去。”
“你送我回宫吗?”傅轻寒试探地问。
“你先吃,吃完了再说。”黑衣人闪烁其辞,傅轻寒放下筷子,摇头,“你是不打算送我回去的了,是不是?”
“轻寒。”黑衣人拣起桌面上的筷子在她碗里搅拌,帮她拌匀,道:“你大概还不知道,你出宫的事皇上已经发现了。”
棵“不可能!”傅轻寒脸上堆满阴云。
“拓拨烈带你出去半个时辰,拓拨骁就回养心殿了。”黑衣人如同亲眼所见一般,娓娓诉道,“你以为拓拨烈骗你出来,利用你,拓拨骁不清楚吗?他的心里比任何人都明白,所以说,他才是最阴险的人。”
“可,拓拨烈刚带了那个女人走了!”傅轻寒极是疑惑。
追“那个女人是我安排的,长着和你一模一样的脸,他们不会认出来,如果不是这样,那颗毒肠粉此时便是你服了,回宫里受到的苦楚也会是你受。”
“长得和我一模一样?”傅轻寒尖叫,脑海里闪过那个可怜楚楚的女子身影。那一年,蒙面道人带她见到了那位女子,指着她说,“从今后,你便要戴着与这张脸相似的人皮面具,你不再是宠冠天下的傅贵妃,而是安吉知府的庶出小姐—唐宛!”
“我是她?那她是谁?”她对着瑟瑟发抖的香客一脸惊恐地发问。
“她从前叫唐宛,可以后,就没有名字了。”道人打扮得极为隐秘,她从来没见过他长什么样,只知道,他很冷,很冷。
傅轻寒从女子蒙雾的眼里感觉到了绝望,心有愧疚,哀求的口气冲道人道:“你要怎么安置她呢?答应我,别杀她,行吗?”
“可以。”道人提小鸡似将忘了哭泣的女子提走,从此,她便再没看过这个叫唐宛的女子,而她则替代了这个名字活在世上。
此时黑衣人口里的“一模一样”触动了她的心,脱口叫问,“是她吗?是唐宛吗?你找来的替身,是唐宛本人?”
“有些事,不需要知道得太多。”黑衣人逃避她的眼光,“吃完了,我带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傅轻寒努力地平静下来,一口一口啄着凉皮,心想,他既不喜欢我多问,问了也是没用,暂且答应他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