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一切都已称得上太迟。
“安吾,那你知道她埋葬在哪里吗?”太宰治轻声地问道。
这件旧事能被掀开,那么就证明当年死去的孩子,至少尸身没有被再次利用,她应当是被那位研究人员带出实验室安葬了。
坂口安吾看向太宰治,他们的表情一样,再是如何冷情冷心的人,当发现一个孩子之死时,总会保留一分真实的对此而生的悲戚与祝祷。
“在你来之前我问过种田长官了,在临海的一处墓地吧,”她生前遭受苦楚,但在死后的安定却还是能被保障的,虽然这件旧事的掀开有些猝不及防,除了那位研究人员外,好似有隐藏着的第三方想揭开这个事件。
但种田长官从那位研究人员那里接到消息……其实除了当年的极少数人外,没有多少人在意曾经的试验对象的安葬之地,种田长官把消息按下,也只告诉了他。
“等到下班时候,你要和我一起去看她吗?”
他们两人一行,异能特务科的人开车把他们送到山脚下就离开了,路边有人卖鲜花,坂口安吾去买了一束花抱在怀中。
走在上山的道路上,太宰治优哉游哉地问道:“现在才带花来看她,不会觉得太迟了吗?”
毕竟这件事是当时政府所做,但除了那一个研究人员外,竟没多少人会惦念、愧疚自己曾经所做的事情,他哼笑一声。
“当然是太迟了,”坂口安吾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即使是去看望、悼念一个身死之人,但他还是格外在意自己的衣着形象,“但是,我还是认为有必要前往。”
那个孩子已逝去了十多年,墓前荒草萋萋,许多野花野草繁茂生长着,妆点在未能刻下一字的空白石碑前,这些生机勃勃之景从来与她无关,她的短暂一生就如野草一般,因人为而沉寂在这块石碑下,没有名字,没有过去,也失去了未来。
在山路上被太宰治绊了一脚而形容狼狈的坂口安吾站在墓前,他把手中包扎得漂亮的花束放下,看到这处墓地已经荒芜了,然而石碑始终干净,就好像时常有人拭拂。
也许是风吹或者鸟衔来的一朵鸢尾花被掩映在草叶下。
这一个委托很轻松简单地解决掉,后续尾款也收到了,太宰治继续猫在侦探社里,见到一个幼小的孩子在这个世界上被动地死去,纵使是发生在过去的事情,但无论如何都还是叫人有些提不起精神来。
直到织田作之助从东京回来了,他才勉强爬起来和挚友一同出行。
走在街上,准备去超市买一些日常用品,然后看望孤儿院里的孩子们,太宰治惬意无比地倒退着走,近乎毫不在意路况,毕竟他的异能力能感知得到他人,直接在脑子里生成3d地图且实时更新,并且还有织田作之助在身边,就完全不必担心任何问题。
在距离路口还有几步远的时候,绿灯跳作了红灯,等候在斑马线前的车辆驶动,太宰治和织田作之助一并停下步伐。
有察觉到他的兴致不怎么高,织田作之助目光盯着马路对面,平静地问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他虽然比太宰治提早两年加入武装侦探社中,但毕竟是个退休的前杀手、现作家,在有太宰治存在的横滨这片土地上没有那样多的案件发生,于是也一直没有参与进多少委托当中,他是因太宰治而被庇护着的人,除了踩死线写稿外没有什么烦恼。
意思也就是,如果太宰治不说,那么他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他所接取的、所处理的委托内容,自然也不知道他在经历过后有着怎样的心绪起伏和感悟。
但是依照目前情况看来,太宰治的情绪还处在一个‘还好吧’的状态,如果真的很差劲的话,织田作之助也是会去向社员们问询情况,然后对之做出处理的,他们是朋友。
平淡非常的语声里包含着关切意味,太宰治闻言笑了一声,“也许没有什么事。”
“但是,”织田作之助将目光移向了他,“我觉得你有一些失落。”
让人想到在雨天里等候着什么的小男孩儿,站在路边的站台下,看着许多打伞的行人往来,然后电车时不时驶过一趟,有人上车有人下车,而他的包里其实也揣了一把伞的,他就是不想拿出,拒绝走进雨里,也拒绝上车。
那种茫然的没有任何想要去往的方向的,或者说骤然间变得不在意一切的失落感。
太宰治认真地想了想,他其实没有那样多愁善感,但是被好友问到了,还是尽力给出一个能说得过去的答案,“我觉得我们像是生活在缸中。”
这个世界是一个巨大的鱼缸,有着很完善的生态循环,于是所有人都可以在其中安然十分地生活下去,虽然时常有犯罪和意外的发生,但这都是不论人类还是其他生物所构成的社会中无法避免的事情。
各种天灾,如地震、风暴、火山喷发……还有各种人祸,车祸、火灾、犯罪、自杀等等。
自然界中生物不以杀戮为罪,因为也许它们的脑子完全意识不到这些,那就只是很平常地狩猎和进食,而人类社会中,也许一个犯罪者是压抑到极致而选择爆发,也许他天性本恶就喜欢违背规则或者说享受他人的痛苦,还有各种阴差阳错造成的事故发生。
他的思绪有一些乱,这似乎是完全不关联的事情——起码与他在那个委托中的所见所感没有任何明面上的关联。
一个年幼的孩童死去了。
这是一件事情。
而世界上每时每刻都有人因各种原因丧失生命,同时也有新的生命诞生,而依照越来越多的人口可知,新生命的诞生大于逝去的数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