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雅各布作解答的时候,她的思绪就飘很远了,很突兀地想到了什么,呼出一口气后,接着说道:“我和五条,说,你去了很远的地方。很远。”着重强调了一下距离,但是什么意味都不包含,就和跟大人分享自己日常的孩童一样……虽然之前聊过了,但显然并没有怎样的细节。
“棉花糖。”
话题一下转很快,雅各布从胸膛中发出沉沉而松快的笑音,“嗯,我都记得的,实不相瞒,在我的手边还有一个小本子,我拿着笔,记着您所说的事情。”
时间已经过去好久了,边上水杯里的水已经变凉,樱子戳了它一指头后就收回了手,缩在袖子里,之后雅各布和她道了别,这一通电话就算是打完了。
没有课上,从楼上下去以后,就看到保镖先生态度随意地坐在客厅沙发上,见到她下去了连眼皮都不抬,自顾盯着打开的电视,看赛马节目,“小鬼,和你爸爸说个话要这么久,是三岁奶孩子吗?”
不用看他只听语气就知道他十分不耐烦了,他的头发稍有些遮挡视线,因着没声儿而抬起看一眼,幼小的孩子正望着他,那双眼睛很漂亮,明澈清透得不像话,和他之前见到的六眼很像。
樱子没再和他说雅各布不是她的爸爸,重复地道:“三岁。”她踩在阶梯上不动,有点疑惑三岁的孩子是怎样。
她不记得自己的三岁,总之,有所记忆起,就是从最早所在的那个地方离开,以此作为,然后走在路上,也没有见过确切地知道年龄是三岁的孩童,就只有镜花,镜花是两岁。
男人沉默了一下,烦躁地丢开手里的遥控器,扯了扯嘴角,“没事,下次我把我儿子带来,你就能见到了。”他脾气很坏,漫不经心地拖长了语气,右边嘴唇上还竖着道伤疤,不论笑不笑时都凶恶极了。
他很想打发了这个雇主家的不让人省心的幼崽,但是又不好直接给吓哭,毕竟可能影响到收入的事情他一般时候不干,除非是忍无可忍决定合同终止一并干掉雇主的时候,他冷着脸就听见幼崽又在念叨“保镖先生”。
“我说我是老妈子,你就真把我当成保姆了?”冷笑的男人站起身几个大跨步走到楼梯下,樱子站在上边几级阶梯上,但就这样也还是要仰望他。
樱子对高没有概念,物品的大小长短很好比较,但身高就……很多人都很高,她都需要很努力地抬头看他们,大概大人都差不多高,只有小孩子很矮。
身材极为健硕的男人一把拎起了小姑娘,看起来是没轻没重、相当唬人,单手把她放在了楼梯扶手上。
后衣领被轻飘飘地拽着,但又不卡脖颈,觉得自己坐在上边有一点往下滑,樱子把手抓在护栏上,一点也不惊慌害怕,因为毕竟这是一楼,而且保镖先生看起来唬人的模样,其实对脆弱到他一根手指就能伤害到的孩子很小心。
但他很意外地勾起个笑,没有恶意的那种,一根指头点了点她额头,“还不错,跟我家那小子挺像,以后我叫他来找你玩,反正都是三岁小孩,能玩在一起。”
樱子才张了张嘴巴,就被他一把甩到了肩背上,以一个很奇怪的姿势趴在他身上,有点太突然,她也使不上力气,就干脆不动了,也不记得自己刚刚想要说什么,语声细弱得不像话,“你要去哪里,吗?”
她有点好奇,对上小孩子终于有点生气的目光,男人扭过头去不再看她,“去把你卖了,”他懒散地抬了抬下巴,示意电视上的节目,赛马频道上的画面很花,镜头有的时候不稳,而在现场上的人们情绪都十分激动,很嘈杂吵闹,他把声音调小了的。
“看见了吗,赌马,把你卖掉就能换我的赌资。”
“噢。”她慢慢应一声,还是没动作,下巴放在他的肩窝,只靠他按在她背上的一只手才好好的没掉下去,结果男人又恢复了一开始的不耐烦状态,“还不抱住我,你是真想摔下去吗?从小鬼变成傻小鬼?”
很慢吞吞地伸手抱住了他的脖颈,感觉到她还是用了点力气,男人也没放下他的那只手,迈步准备出门了,红发的女士走上前想要拦住他,但只被他望了一眼则僵硬在原地。
“樱子……”有纪怔怔地低声唤道,她的目光如支离破碎,她有一点难过,也或许是很多的难过。
但樱子只是把自己往下埋了埋,当大半张脸都被遮挡住,只露出一双眼眸和额头在外,她到这样才看向有纪。
从高天原上投下的如神明一样的目光,令有纪说不出话,她总是强求很多的事情,也想将一切都安排好,可是、可是她忽视了那个孩子的意愿,她在强求,带给自己想要去爱的孩子满怀委屈,她让她有一点害怕了。
猛烈的情感和情绪,它们都会惊吓到懵懂不知事的小神明,她有一点怕,在有其他的选择的时候就会把自己躲藏起来。
有纪在这时候才意识到那位年少的五条先生给予她的忠告多么重要,无论什么人,都无法缚住樱子的翅膀,即使是无瑕的天上人啊,她也拥有着自己的一颗心。
在保镖先生即将走过有纪、走出门的时候,她轻到微不可闻地出声了,“有纪。”
那是很轻很轻的唤声,可是它总是拯救了有纪,把她从绝望和悲痛的深渊里拉拽出,年幼的孩子尚且无私伟大,她为什么要很自私地替她做下每一个决定?
身形格外高大的男人背着小女孩走远了,他一个人絮絮叨叨,但是年龄相差极大的两个人突然就吵起来,原因在于男人不说好听的话,他还说雅各布是人傻钱多的老板,樱子嘟嘴蹦出一句“你傻”,就这样没完没了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