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带去了柚杏和别的女孩子们一起住的大房间,坐在铺了许多旧棉絮、使一张毯子盖住的床铺上,有人在背后重新给她编辫子,动作十分轻柔,有点习惯地想咬胶圈,但顾及到她可能不喜欢,就很认真慎重地放在床铺一边。
洗得干净的梳子把蓬松的头发梳理完全,再为她编了一个很小的鱼尾辫,和鱼尾巴一样,但是短短的,挠在后脖颈的位置,稍一歪头就会向旁边翘。
门外好像是白濑的指挥声,那间屋子条件很差了,什么都要重新布置,天快要冷下去,由于太过破烂于是决定重新搭建,他正让那些孩子们拿来‘羊’组织私下囤积的木板、铁皮和篷布,之后说的话都听不清,他和精力充沛的男孩子们一并走远了。
屋内柚杏不知道在一旁捣鼓什么,没一会儿就唤她,“樱子!”
樱子抬眼去看她,好几个女孩子围住了柚杏,神色中都带着一丝艳羡,而等柚杏过来,她看到了那手中捧着的是什么——
几瓶指甲油,有透明且亮晶晶带点闪的,连奇怪的黑色甲油都有,另外两瓶是大红和玫红色。
她炫耀一般地语调拔高,“快看,这都是我的私人收藏哦!”
柚杏是好看的女孩子,一头粉发每天都被很好地梳理,眉眼比樱子这样的小孩子长开了一点,她的眼睛也带有一点粉,因为和组织的上层、也就是白濑玩得好,在开会时总会提出一些建议,拥有一定的话语权,一旦有物资收集回来的话,也是最早筛选的那一波人。
身上是较其他孩子更干净整洁一点的衣服,她还能拿到像指甲油这样的‘稀缺’物资,不吝啬于打扮自己,她不会依附于力量或体格强大的男孩子,这样的人当然在组织里还是有的,但他们、组织中最上层的孩子们可是拥有一张王牌。
屋子里别的女孩子们都出去了,为她们两个人留出了说话的空间,柚杏把指甲油摆在自己面前,之前想要给樱子涂,只是被拒绝了。
“王牌——是中也哦!”
她亲昵地抱住樱子的胳膊,又觉得这样抱住比自己小的小女孩会显得奇怪,就一下跪坐在她身后,把两只手臂虚虚地搭在她肩上,将新来的孩子搂在了怀里,很是亲密无间的姿势。
因为对方看不到她的脸,柚杏说着很是皱了一下眉,很快就遮掩过去,一点点教导地说道:“不过虽然中也是王牌,但樱子不要和他玩。”
棕褐色的小脑袋动的弧度不大,只是短短的鱼尾辫呆呆地往旁边翘起,粉发的女孩子明白她的疑惑,接着说对同伴不太友好的小话,“反正就是这样,中也可死板了,但明明是被我们大家捡回来的,为什么还要去帮助别的人,甚至违背大家的意愿呢?”
柚杏的粉眸里闪过一丝不满,生活在擂钵街的孩子才没有什么善心,她就是不满意明明应该站在他们这边的中也竟然会限制他们的行动,要求什么防卫主义,他一个人是可以把大人们全都打跑的,却不愿意这样做。
不过很快她又高兴起来,悄悄伸手去戳樱子的小辫子,“樱子妹妹不要害怕哦,虽然我们是在擂钵街,但因为有中也,大家的安全能够得到保障的呢!”
她想要把樱子藏起来,尤其不允许中也看到她,一旦中也也想要樱子的话,拥有怪物一样的力量的中也,一定会把樱子藏起来,不让他们再见到吧?更甚如果中也想要带樱子离开……
樱子这么乖,但中也可是怪物,一定不能让那个怪物见到她、觊觎她!
柚杏的心思并没有那样光彩,但是孩子们都有意无意配合了她,白濑指使得中也团团转,那个笨蛋一心一意相信着大家,因为被信赖而心甘情愿去做很多的事情,没有人告诉中也今天组织中来了新人,但是他找到的最好的食物,都被送到了樱子的手中。
其实纯粹由孩子们构成的弱小组织远不宽裕,只是艰难求存而已,但是、这是他们的小神明啊,她那么可爱,又很乖巧,只是很少说话也不爱笑,让发自内心关注和喜爱她的孩子们有点担心,总觉得一下有了奔头——
在外奔走的都行步匆匆,要早点回去,最好不经意间路过一下、看一眼新来的孩子,也有的人小心翼翼地和她说话,却不敢随意地凑上前,生怕会惹得她嫌烦或不开心,如果能得到回应就足以被其余的孩子们嫉妒地打闹了。
……
在白日里,那一座破烂透风的小屋被拆除重建,等吃过晚饭的面包和牛奶后,樱子一个人慢慢散步回去,在凉凉的晚风里、手交握在身后,极小步地走,慢吞吞地比背着壳的蜗牛或乌龟还要迟钝,打着哈欠一摇一晃。
在擂钵街上,夜晚是没有灯的,借着天还没彻底暗下去,还有昏沉沉的月光,樱子看见屋子大变样,在房屋狭隘的间隙间围了一圈栅栏,由石柱和铁皮构成,连接用的布条上系了碎瓷片,可能是作示警用。
踩着地上的碎石靠近,屋子已经变得很整齐了,被很用心地重新搭建,樱子没大留意外边看起来怎样,拧开门迈进去,木托锁被打磨得光滑无刺,她站在门口,盈盈的光扑在她稚嫩的眉眼上,当眼睫眨动时,那些灵动的阴影,隐隐像是蝴蝶扑扇。
屋子里有了床铺被褥,墙上还贴着黑白报纸,由毛线头缠成的绒球粘在床头,以及,在那张挨着床头的小木桌上,亮着一盏小夜灯。
暖黄色的灯光落在脸上、身上,带来一点虚幻的暖意,好像灯光所笼罩的一切都变得毛绒绒起来,樱子阖上了门,坐在床铺边望着小夜灯,有飞蛾在灯罩里乱晃,光也就很调皮,在屋子里跳跃和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