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露宿时,听玄旸说这一带都是荒地,河流众多,沼泽湖泊遍布,常有野兽出没,得再往前走一段路,才有一处名为霞息的小聚落。
溪岸似乎有不少人,炊烟袅袅,却不知道是些什么人,又是在何时迁来此地定居。
地中时常能见到逃难的人,这些人逃难的原因多种多样,譬如打不过邻敌,想逃避奴役,或者遭受野兽骚扰,粮食歉收等等,他们来到新居地,可能表现得很友善,不愿与人结怨,也可能将外人都视作威胁,进行攻击。
青南正打算沿原路走回营地,就在这时,他见到一条小舟渡溪而来,舟上坐着两个女孩,大的熟练地划动木桨,将小舟停靠在溪岸,小的手挽一只篮子。
女孩已经现青南,她们先是吓了一跳,连忙藏在灌木丛里,过了好一会儿,才从里头出来,模样忐忑不安。
荒野的虎豹财狼多,女孩们离开家人,冒着危险渡过溪流,手中又都提着篮子,看样子是想到溪对岸采集食物。
两人穿着破旧的衣裳,消瘦的脸蛋上有双黑亮的眼睛,仔细看的话,会现五官有些相似,应该是一对姐妹。
“青南,我来问她们。”
玄旸的声音忽然在一旁响起,这家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青南身边。
只见他走上前,朝那对姐妹招手,用地中语说:“我们要去霞息,昨天夜里在这里过夜,不是坏人。”
他身形高大,总是随身携带武器,可就是这样,那对姐妹似乎不怕他,纷纷抬起头来,露出好奇的神情。
青南想,他大概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毕竟声音也很亲和。
玄旸弯下身跟俩姐妹交谈,又回头招呼青南过来,与他说:“这两个孩子跟随家人从脊山迁徙过来,在对岸住了一段日子。她们说母亲生病,家里没吃的,饿得睡不着,一大早就跑出来寻觅食物。”
望向西面绵延的山脉,那里便是脊山。
他们身处群山环绕的盆地,与周边险峻而危险的深山相比,这里确实更宜居。
玄旸从行囊中掏出两张面饼,递给姐妹俩,妹妹抓住便吃,姐姐舍不得吃,将面饼小心翼翼卷起来,放在篮子里。
就在这时,忽然传来青露大声呼叫的声音,只见溪面上出现两条小舟,舟上有五个男人,他们携带弓箭,来势汹汹。
玄旸站起身,打量来人,两个女孩朝族人奔去,小女孩笑容满面,用力挥舞手臂,她手里还抓着那块面饼,面饼被她咬去一大口。
二十余栋简陋的屋舍,男女老幼共计百余口人,他们在湿地上过着艰难的生活。
这些人自称脊西人,说他们住在大河边上的邻居凶暴又残忍,在一天夜里突袭他们的聚落,杀死不少人,俘虏不少人,并放火烧毁房屋和农田。
迫于无奈,活下来的人只能逃离家园,他们翻越脊山,进入盆地,居住在荒野。
脊西人的老族长死在那场夜袭中,他们在逃亡路上推举出一位新族长,以便领导族众。
年轻的族长在地上铺设竹席,用粗木碗装鱼干,用粗陶碗装着稗米粥,招待这三位途径此地的旅人。
从山野一点一点采集来的稗子,对失去田地的人们而言,显然是很珍贵的粮食。
“他们好像没什么食物,我不饿。”青露没动跟前的鱼干和粥,低声与青南说。
青南现制作鱼干的鱼很小,粥是稗子,窗外趴着眼巴巴注视食物孩子们,而族长的屋舍堪称寒酸。
“这是当地人的习俗,你不吃会显得主人招待不周到。”玄旸用羽人族语提醒青露,接着他嚼食鱼干,大口喝粥。
等三人用完餐,族长才问玄旸:“我看那两人跟你不像是同个地方的人,你们也要去文邑吗?”
“他们是南方人,和我结伴,都要去文邑。”
“玄旸,你是位旅人,结识的人多,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想请你路过霞息时,将我的话转告霞息族长,就告诉他,我们会迁到霞息西边的林地居住。我们不会捕捞他们河里的鱼虾,也不会砍伐他们聚落外的树木,我们会自己垦荒,不会在他们开垦过的土地上种粮食。”
族长的语气近乎哀求,他身体前倾,倾向玄旸:“这里都是沼泽,鸟兽飞禽住得舒适,但不适合住人,我们的人四处打探,附近稍好些的地都住着人,就邻近霞息的地方有一大片平坦,位置又高的土地,能播种谷物,住那里不怕夏季的大水。我们要是不打声招呼,就这么迁过去霞息旁边,怕霞息人怪罪,我们就这么点人,谁也得罪不起。我找过霞息族长几次,他都不肯见我,我是外来人,说话没分量。”
“我也是外来人,你怎知我去找霞息族长,他就肯见我?还一定会听我的话?”玄旸看向窗外聚集的人群,似乎老□□女都出动了,人们看向他的眼神灼热,恳切。
“前些日子,我去南汾和人交易东西,听当地人谈论你,说你是一位东方来的旅人,是南伯招待过的人,还说你是文邑王的女婿。如果是你,肯定能帮助我们。”
族长站起身,恭恭敬敬行了个地中族的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