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牧道。
他没有忘记,殷子夜当年的那句话。
他也没有忘记,自己的回应。
决不食言。
沈闻若怔然,良久,良久。
终于,他抬起双手,郑重地,向齐牧行一个礼。
这一拜,包含了太多太多情感,无以言表。
拜毕,君臣都没有再说一个字,沈闻若默默地退出,离开。
月下,沈闻若只身坐于亭中,面前,是一杯酒。
子夜啊,子夜……时至今日,愚兄才明白,你何以说,愚兄为的是天下,而你只为一人……
愚兄真乃愚钝,不若子夜远见心明啊。
也罢,也罢。此生,活也活够了。
未能遂志,又何止是我一人的悲哀呢?
子夜,愚兄敬你最后一杯,望黄泉路上,奈何桥边,你还认得我这位朋友吧。
这一年,沈闻若因忧虑成疾而病逝,享年五十。
关于沈闻若之死,相传的另一个说法,乃沈闻若受到了齐牧的暗示,由此饮恨自尽。
翌年,齐牧一遂心愿,晋封公爵。
又八年后,暮年的齐牧也病倒在了榻上。
做了一辈子枭雄,黑中有白,白中有黑,毁誉参半,霸业有成,却终究只能割据一方,雄心勃勃,却至死未能登上帝位。遗憾不少,可也硕果累累,在历史无垠的苍穹里,划过了璀璨的一抹辉煌。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卧榻上的齐牧面容憔悴而疲惫地娓娓嘱咐着后事,无关大业,无关政权,而只是一些琐碎至极的日常点滴。
说完了,他满意地闭上眼睛,安详地睡去。
你不在了的这些日子,纵有越来越多的人来到我身边,环绕我,辅佐我。
可为何,我依旧那般孤独?
因为,没有人,能替代你的位置。
没有人,能填补我内心的空缺。
没有。
二十多年了,太漫长了。
恍惚中,面前簇拥着的人都不见了,袅袅而来一抹清瘦的身影,身着朴素的长袍,披散青丝,面带微笑,轻声道,“侯爷。”
他想要开口呼唤,想要伸手触摸。
子夜。
你还是,一如当初,没有改变。
一切仿佛回到了从前。
子夜。
你是不是,等很久了?
我这就来找你了。
若有来生,我还愿与你相见。
他攒紧了手心里的那枚腰佩。
这一睡,便永不再醒。
齐牧,享年六十七。
齐牧的长子齐敖,经过数载无所不用其极的夺嫡之战,顺利打败了他最大的对手——同父同母的弟弟齐宛,于齐牧逝世的同年替他完成了一生的夙愿——登上帝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