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鸣章没理他,继续拆信封;修长的手指在棕色的牛皮纸上翻动,龙禹又凑过去看。
里面是一张贺卡,上面写着:【骑行不是唯一的出口,很高兴你找到新的方式看世界。新婚快乐啊大经理!】
俞鸣章感到光阴在自己身上的变化。
从小到大,他的爱好鲜少发生改变,放弃一样喜欢的东西是一种执念的瓦解,过程必然漫长而痛苦,处在那时的困境中,好像生活走到了尽头。
但现在呢?虽然龙禹的誓词写得让他不满意,虽然现在他还在生着气;但是不得不说,他好像能感应到柳暗花明。
他望着水面,荧光色的水面像流动的沙漏,像银河,在场的人每一个不觉得它美,然而在龙禹的日记里却全然是另一副景象——深蓝色的水面带着令人恐惧的颜色,那荧光像是剧毒物,又冰又凉,漫进肺里,和那颗病损的心脏一样发出腐烂的味道。
龙禹的手放在他的腿上,讨好的,轻轻柔柔的,龙禹在微笑地看着玩闹的人群,没有不安和恐慌。
俞鸣章还没有理他的打算。
但是如果放弃爱好对俞鸣章来说代表新生活开始的话,他希望丢掉恐惧对于龙禹来说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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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渐渐深,草坪的桌子上放着各种水果蛋糕,暖黄的灯光将蓝色的玫瑰打得异常柔和,人们在河边围着火盆唱歌,楼里的医生护士轮流溜号下来吃东西。有些行动自如的病人也来凑热闹,他们中的很多人需要控制饮食,只得讨了一些柠檬水举着杯子祝他们百年好合,那些来不了的病人则扒在窗口朝外面看。
吴绮娜怕员工看到自己玩得不尽兴,便和助理躲在楼后的凉棚下喝酒,她敲着腿等助理给他倒酒,说:“确实每个人都需要一个仪式。”
只邀请了寥寥数人的仪式也办出了这样的效果,这是龙禹和俞鸣章所没有想到的。
婚礼是在医疗中心楼下办的,不能过于扰民,加上两位主人的性格也不爱热闹,晚会只持续到十点半大家便各回酒店。
他们的房间宽敞明亮,俞鸣章解开一个西装扣子,坐在落地灯旁边的椅子上解手表,在这样亮的环境下他更帅了。
龙禹一下子坐在他的腿上,仰头问:“你今天怎么不说话?”
俞鸣章问:“我没有说话?”
龙禹从侧边拿过他刚解下的手表,看了一眼,说:“十一点二十了,今天就要结束了,我们不亲一口吗?”
他一手抓着手表,另一手去拽俞鸣章的领结,意图把人拉下来接吻;俞鸣章往后仰了仰,低头看着他问:“今天没亲?”
“那算什么亲?”龙禹往前凑了凑,手上用了点力,领结勒得俞鸣章有点疼。龙禹仰起脸问:“你还在生气啊?因为我不知道柯南骑不骑自行车?”
他歪着脑袋,头发被做得有点卷,栗色的眼睛很柔和,微微眯着,眼下有些细小的银色亮片,好漂亮。
俞鸣章把他的脸扶正,问:“你是不是喝多了?”
“我们一直在一起,我喝没喝你不知道嘛?”龙禹笑了笑,说,“是因为誓词的事情生气。”
俞鸣章把他手心里的手表抠出来,放在旁边的桌子上,低声说:“你怎么不多装一会儿?”
“再装今天就结束了,我也有誓词,你等一等。”龙禹侧着身体伸手去够放在桌子上的包,俞鸣章怕他摔了,便转而捏住他的领结,箍得有些紧;龙禹没抗议,从包里翻出来两张纸,坐正了说,“我其实也有另一个版本的,闷骚版的。”
俞鸣章面不改色地问他:“这是什么?”
“这是我设想过的,以后的生活。”龙禹自顾自地展开纸页,念起来,“小鸟儿,展信快乐——”
龙禹缓缓地念着,他的声音很温柔,让俞鸣章想起了很久以前学到的“大珠小珠落玉盘”;他听见龙禹念到【你是我的未来,我们来日方长】。
很多画面从俞鸣章的脑子里闪过,他久久没有回神,直到龙禹眨着好看的眼睛问他:“这份够不够诚意啊?”
俞鸣章扶着他肩膀的手臂不自觉间加上了力气,“你什么时候写的?”
“他们说我可以回去了的时候;那个时候感觉好想好想你。”龙禹凑得很近,脸埋在他的脖子上,把信往上一举,“送你了,要吗?”
听声音好像有点困了。
俞鸣章一手把信接过来,看了一会儿,又折好,压在手表底下。
他看着龙禹的头顶,过了一会儿,说:“要到十二点了,还亲吗?”
龙禹一仰头,俞鸣章就抬起他的下巴,深深地吻他。
龙禹的肺活量不那么大,亲了两次后就靠在俞鸣章的胸口换会儿气,他感受到俞鸣章这会儿终于松软了点,笑着问道:“你说哥是不是超级会哄人?”
“你要是问我的话——”俞鸣章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就觉得你超级会烦人。”
尾声1
龙禹是被憋醒的。
他睁开眼睛,面对着熟悉的天花板,有种不知道在梦境还是在现实的虚妄感;他费力地眨眼,闻着咸腥的水汽味,莫名有点绝望。
就好像是身体强迫他绝望,把这些负面情绪塞进他的脑子一样。
“这不是没事嘛,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龙禹顿了几秒,还是决定看看说这话的人是谁;他转过头去,视线中,一个年轻人斜倚在心电图仪的平台上,崭新的白大褂敞开着,一手插在裤兜里。
“没事他为什么会晕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