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年的人生过得很快,龙禹时常觉得自己站在一条走廊的尽头,回忆的情节被不同大事分割成不同的阶段,被藏在走廊的每个房间内。
每一个房间都有障碍,他每次都只能进入最近的两个房间,翻看一些最近的回忆。
而此刻的他被这样五感兼具的画面刺激,他终于具备了进入另一头的第一间房子的能力;在龙禹读过的书里,除了跑马灯外,好像还没有哪样事物能兼具这样的能力——而据那些死里脱身的朋友说,那其实是一种泡在温水中的幸福感。
于是他迫不及待跑进第一间屋子,他进去肆意翻看,发现里面装的是他的童年,很多他想不起来的东西——龙健穿着顺边拖鞋靠在躺椅上抖腿,于霞在厨房把冰西瓜锤成果汁,他们住在清江前的破屋子里,每天早上能听到鸟叫;那些病痛折磨的片段没那么明显,他反而记得每次跟朋友玩疯了靠近屋子时会立即放慢脚步,擦干汗水;还有后来他每天坐在超市前台,接待零星的几个客人,从那个视角重复地看天空一整天的变化……
这些导致他在一条路还没走完的时刻,就滚了满脸的眼泪。
观众们一边鼓掌,一边笑他,俞鸣章也停下来关切地看他,于是龙禹笑着擦干了眼泪。
他们站在台上,被这么多人注视着,又有点害羞,只得跟着牧师走流程;牧师的口音很醇厚,很慈祥,像邓布利多校长,让人觉得他们的婚姻受到了最伟大魔法师的保护。
牧师宣布他们交换戒指,让他们发表结婚誓词。
俞鸣章握着话筒,念道,“我从来没想过其他人,除了你就只能是空白;我从很多年前就认定,我们的生命交织在一起,我们互为一体,我永远不改变我的选择。”
柳思芹在下面带头喊:“哇这么闷骚!”
龙禹听得感动又害羞,默默想着这就是俞鸣章不提前让他看的原因嘛?
牧师cue到龙禹念,俞鸣章的眼睛看着他——很深情;他捏着誓卡,照本宣科地念——他和鸣章都是内敛的人,如果他知道俞鸣章写的那些羞人的话,那他高低也得陪一个;但是他不知道啊,他感谢生命感谢来宾感谢工作人员感谢父母朋友,轮到俞鸣章时,只留下一句网上抄来的:很高兴遇到你,余生请多指教。
台下的亲友们很给面子地欢呼起来,俞鸣章却有点不高兴。好在牧师宣布他们可以互相亲吻了,他很主动地仰头凑上俞鸣章的嘴唇,那人的脸色才缓和一点。
等他们睁开眼睛,台下的宾客手里都举着一朵蓝色的玫瑰,跟他们的婚礼布置相得益彰,柳思芹在前面喊着:“龙禹哥俞经理新婚快乐!”
随即,众人合起来的声浪又撞击过来,流进他们的耳朵,“新婚快乐!”
摄影师也笑着把这个画面记录下来。
于是俞鸣章也跟着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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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式过后是晚餐时间,由于选址巧妙,吴绮娜还去楼上巡查了一番,她自以为平易近人,但楼上的员工都战战兢兢,她识别到也就很识趣地下楼了,就被一个高个子帅哥拦住了。
助理往前挡了挡,两人争锋相对。
“你干啥啊!“黑皮惊叫一声:“阿姨,我是铁林啊!”
那人正是熊铁林,他似乎准备了什么东西送给吴绮娜,吴绮娜的手臂从助理的胳膊中放下来,低头看他带的东西,是他妈自己种的茶叶,煎好放在铁罐里,熊铁林正在指导吴绮娜拧开罐子闻茶叶香,一边说自己带着那个小铁罐子坐了一天的飞机。
不一会儿,熊铁林同学迈着矫健的步伐便跑了过来,站在俞鸣章和龙禹前面时,又像灭霸一样笨拙地停下步子,呆立了一会儿。
龙禹刚把苏打水的瓶盖拧开,叫俞鸣章喝水,俞鸣章没接。见着熊铁林过来,龙禹笑着跟他打招呼,“哈喽啊铁林。”
俞鸣章也说:“好久不见。”
熊铁林呆立了一下,那张黝黑的脸一瘪,立即就要哭出来。
龙禹立即把水放在桌子上,站起来问:“你怎么了?”
熊铁林说:“我没想到你们会邀请我。”
龙禹侧脸跟俞鸣章对视了一眼。
龙禹说:“怎么可能呢?鸣章一直把你当好朋友,就是离得太远了,平常不方便联系……”
熊铁林顿了顿,又不可置信地说:“那我结婚你们咋不去?”
俞鸣章也在看他。
“什么时候?你这不是也没——”龙禹说到一半,突然想起,好像人家是真的邀请过他的,那时跟着俞鸣章回枫杨,心里揣着事儿,后面又以为自己要死了,跟着俞鸣章做了一件大事,同乡邀请他喝喜酒的事儿,他真忘得一干二净,他心虚地说,“这个事情比较曲折,对不起我错了,我忘了。但是你不是有我们的联系方式嘛,你也不直接问?”
熊铁林又哇的一声要哭出来,“我妈说既然你们不想去就让我别来打扰了,反正这几年你们家是一点也不回去;俞鸣章也没跟以前认识的人联系过。”
俞鸣章也说了句不好意思,当即掏出了手机给熊铁林转了笔钱,“礼金。”
他们的婚礼是不收礼金的,不给倒拿有点丢人,熊铁林不愿意收。
龙禹说:“铁蛋儿别闹,一码归一码。”
他才哼哼唧唧地把钱收了,把背包里的另一个盒子掏出来,“对了,这是遥哥给你的。”
等熊铁林走后,俞鸣章把那个盒子拆开,里面是一个柯南骑自行车的手办,还有一封及其不直男的信件,用牛皮纸信封包着;他刚把手办放在桌子上,龙禹后脚便饶有兴致地拿在手里把玩,“动漫里有柯南骑自行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