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自己身后的妹妹,叶长庚回头看了叶娇一眼。
叶娇对他笑笑,桃花眼里却盛满泪水。不知道是感动的泪,还是庆幸的泪,抑或是在今日,对父亲重新了解的泪。
可是在一片赞叹声中,御史中丞百里曦却继续发问道:“今年的如此,去年有吗?前年有吗?确认这不是巧合?”
对啊,万一是巧合呢?
安国公府有什么证据,来证明自己消失的银两,都是用于赈灾了呢?
户部侍郎严廉闻言开口道:“去年是一千一百两,前年八百两,大前年一千三百两,只搬来四年账册,缺失的银两数目,微臣都已经誊抄下来。”
“这个好说,”一直仿佛置身事外的大理寺卿汪辰明开口道,“户部那里每年都有各地赈灾募捐的记录,只消去查一查,便知道能否对上。”
皇帝抬眼示意户部去查,这里户部官职最低的官员便是严廉,他又一次抹着汗水离开大殿。
走到殿外时,守卫在门口的严从铮迎上来,唤他道:“父亲……”
严廉瞪了儿子一眼,未等严从铮开口,便道:“你闭嘴!本官谨遵皇命履职,不管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情。”
这种时刻,他是不会站队,不会撒谎的。
是福是祸,都看安国公府的造化了。
严从铮僵在原地,看着父亲向宣政殿旁边的户部衙署跑去。他步履沉沉,气喘吁吁,已露出些许老迈之态。
严从铮的心里,有些酸涩,更多的是担忧。
果然,经户部查证,这些年来捐赠赈灾的银两,都有某笔同安国公府的数目一致。
这些银两要么用于抗旱修渠,要么用于救助疫病,最多的是粮荒赈灾。只是以前没有写“济”字,但都由道士转交。
面对证据,百里曦瞠目结舌。
这件事是他买通安国公府的账房先生,查出的纰漏。原以为是一柄利剑,没想到竟帮别人扬了慈善之名,利剑刺入自己腹内。
“这……这怎么?”他扭头看向三司其他官员,见他们竟然也交头接耳谈论起安国公府的慈悲胸襟,百里曦只得僵硬地转过头,问道,“为何是道士?为何都是道士前去捐赠?”
这个问题,御案后的人帮他回答了。
“因为叶羲啊,”皇帝神情激动,感慨万千道,“叶羲,未在朝堂却为国分忧,身处道观却救黎民百姓。朕希望这天底下,多些叶羲这样的忠良,少一些争权谋私的奸佞。朕自己,也会铭感五内。”说到这里,皇帝似乎才想起来今日安国公府的人还担着罪名,便又和声对百里曦道:“爱卿继续审,继续审,这银两的去处知道了,想必你还有别的证据。”
一语惊醒梦中人。
今日大家齐聚一堂,是审问安国公府是否通敌卖国,可不是来表彰他们济世利民的。
百里曦的心提起来,手有些抖。
他不能输。
输了,安国公府便会飞黄腾达扶摇直上,吐蕃必然能同大唐和议,晋王就要解甲回京。
晋王的势力还太弱了。
如果不能在兵部培养足够多的亲信,不能利用战事囤积足够多的银两,那么即便获封太子,也难以在朝中站稳脚跟。
皇帝的儿子中,太多人虎视眈眈觊觎太子位。
血雨腥风的战役前,他们必须做足准备。
百里曦强装镇定,拿出一封书信道:“这封吐蕃文字写成的信,是在安国公府中搜出的,还请礼部或者鸿胪寺的人看看。”
案件审到此处,大理寺、御史台、刑部、户部、兵部都有涉及,其余几部官员渐渐忘了饥饿,等着百里曦提到自己呢。
毕竟案情似乎已经有了转机,皇帝这会儿心情好,在君前露脸,也没有白在这里忍饥挨饿。
听说要辨认吐蕃字,鸿胪寺卿王玄意立刻出列,赶在礼部之前,举起笏板。
礼部官员便有些不乐意,但想到王玄意是译语官出身,通九国语言,便也任由他出风头了。
皇帝颔首,王玄意便穿过一列列官员,走到百里曦面前,郑重地取过那封吐蕃书信。
他先举起封面,郑重道:“这上面的确是吐蕃文,写着‘长安安国公府,叶将军台启,吐蕃兰城公主格桑梅朵’。”
这是书信的固定格式,朝臣没想到他们之间通信竟然如此光明正大,顿时又是一阵嘈杂的议论。
百里曦放下心来。
是这封信,这是他亲自找长安的番邦人写下的。
里面写了格桑梅朵对叶长庚的诸多交代,其中一项,便是要得到大唐军机。格桑梅朵承诺,待事成以后,嫁给叶长庚,带他回吐蕃,继任吐蕃皇位。
这样的诱惑,也难保一个小小的五品将军不会动心啊。
百里曦屏息凝气,等待王玄意拆开信封,抖出书信。
那封信慢慢展开,百里曦的眼神却突然僵住,他瞳孔微缩,身子向前走了一步,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不对,怎么只有一行字?
在百里曦的震惊中,王玄意大声念出了信笺上的字。
“明德门,祝大唐国运昌隆。”
明德门?
祝大唐国运昌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