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我的一生,从来就像这深春的雨天,虽然处处皆是碧绿,却迷蒙着雨水,绿的让人伤感。
也从来没有人来体会我的伤心。
被废那一年,我望着两个弟弟,坐马车远去。
我以为这会是永远的离开,而两个小小的孩子的送别,是这哀伤中唯一一点美好的回忆。
谁知我又回到了长安。
我得知阿母死了,而阿父要用我的命为阿越铺路。
我被监禁在廷尉府,当做死囚对待,连求见阿父一面都不能。写给奶奶求助的信,一直没有回音。在我已经绝望的时候,一个小吏将信拿来,嘲笑着摔到我脸上。
没有人愿意救我,于是我自尽了。醒来时却没死。任凭我孤零零一个人在狱中逐渐崩溃的阿父站在我床前。我以为是他救了我。然而他背对着我,让我从此离开,再不回京。
我再度坠入绝望。母亲被迫自尽,不仅太子之位被剥夺,我连皇子都不是了。我不再有阿父,奶奶,兄弟。
仇恨在心中生根发芽。
第二次回长安,我名叫李荣。在刘陵的府里,当初稚嫩的阿越已经长大。他一眼就认出了我,露出惊喜的表情。然而那时我的心中只有恨,再无其他。
他对我有情愫,我就利用这份情愫。他对我怀有愧疚,想补偿我,我就利用这份愧疚来换取补偿。
看他因我的不冷不热而失魂落魄,因我的话语而与阿父越来越远,我有一种恶毒的快意。
我毫不犹豫的答应了王夫人的计划。阿父想要牺牲我来维持大汉的稳固,牺牲我为阿越的将来铺路。一个为了大汉牺牲自己的儿子的父亲在旁人眼里固然无私。那么在被牺牲的人眼中,又如何?
我不是圣人,不愿意做被牺牲的那一个。既然他这样对我,那我毁了大汉,毁了阿越,又如何。
可当看到阿越在雁门焦急而隐忍的样子我才明白,我的心并不是石头做的,我早已沦陷。于是我几乎可以说是背弃了王夫人,站到阿越一边。
然而他已经被我的拒绝的伤透了。
从战场下来,他愿意接受的温暖,来自韩说,而不是我。
我恐惧起来。
阿越被押送往广川的时候,我仿佛在他身上看到了当初的自己,对他再没有一丝恨意。反倒开始担心他会离开我。
于是我开始事事顺着他。
王夫人让我诱使他堕于声色犬马。甚至用丹药让他意志小臣。我想,这样也好。一个软弱的,依赖我的阿越,一定不会再离开我了。
可是兄弟怎么能相爱?而阿越的转变,让我觉得害怕。
那一晚我终于被他按倒在床上。早上醒来时,虽然因他的强迫而忿恨,但心中不是觉得不幸福。直到我看见他和韩说在一起。
原来他早已不是那个捧着我的手对我嘘寒问暖的阿越了。
是我让他变成了这样,我心如刀绞的咽下苦果。
阿父的病因并不单纯。药是我找来的,毒是王夫人下的。然而阿越的悲伤,让我没有一点复仇的快感。
我想忘记仇恨,重新来过。
我将所有可以告诉他的事全部和盘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