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大夫谋略深远。”猜出陶荣的用意,壬章不觉出言赞叹。
一切记录完毕,壬章当着骑士的面写成秘信,亲自遣人送出。
“连夜出城,途中不可耽搁。”
送信之人中等身材,样貌不起眼,发髻上束着布巾,做商人打扮。全身上下没有任何出奇之处。
他领命退出房间,骑士也起身退下。
壬章眯了眯眼,再次铺开竹简,写下给林珩的秘信,同时对主簿说道:“命人严查城内,近段时日盯紧蔡地来人。”
“诺。”
主簿与壬章共事数月,行事十分有默契。
壬章下达命令,他负责进行安排。当夜便召集人手在城内进行布置,尽量做到万无一失,确保没有一条漏网之鱼。
天明时分,送信的快马俱已出发。
壬章的奏疏也大张旗鼓送出城。由于竹简数量太多,只能装在车上,由一队骑士进行护送。
这一幕吸引众多目光,成功掩盖了零星出城的飞骑。
同一时间,蔡国都城内,陶荣站在驿坊前,面对宫内来人,傲然道:“我前日拜见蔡侯,侯避而不见,言卧病。短短两日,病愈设宴?”
“君上召见,使君莫要耽搁。”来人对陶荣的质问避而不谈,态度看似恭敬,话中却透出强硬。
“耽搁又如何?”陶荣冷笑一声,态度比对方更加强硬。他拔出佩剑,剑锋直指蔡侯派遣的内史,目光如电,声色俱厉,“我奉君命使蔡,蔡无礼于我,岂非欺晋!是要效郑同晋为敌?”
习惯蔡宫内的口蜜腹剑,遇上晋人的直白,内史失去应对,一时间愣在当场。
反刍话中含义,更是冒出一身冷汗。
晋的强大毋庸置疑。
刺杀一事,蔡本就理亏。晋使咄咄逼人,蔡侯被问得哑口无言,只能避而不见。
今日强求其入宫赴宴,以晋人的霸道,暂不能对国君如何,一剑杀了他却非没有可能。
思及此,内史不敢再放肆,连忙躬身低头:“君上设宴诚心实意,使君千万不要误会。”
见他这般作态,陶荣愈发笃定宫宴不善。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既然来者不善,他
更要闯上一闯。
一声轻音,
陶荣收剑还鞘。
“君侯盛意,
荣却之不恭。”陶荣洒脱一笑,在蔡人的注目下,提步登上马车。
随从跟在左右,人数不及蔡人的一半,气势却牢牢压过对方。诸人手按佩剑,傲视周围蔡人,不约而同发出嗤笑。
声音入耳,蔡人顿觉羞窘,集体面红耳赤。
队伍离开驿坊,一路行向蔡侯宫。
内史坐在另一辆车内,回想晋使的种种表现,想到蔡侯的谋划,他顿感心中无底。
之前有欢夫人做替罪羊,这次事再不成,谁能为君侯顶罪?
怎奈开弓没有回头箭,蔡已经没有退路。若是半途而废,不等晋动手,楚国就不会善罢甘休,何况还有上京中的天子。
“群虎相争,狐狸莽撞呲牙,当真可笑。”
自不量力终为取死之道。
他突然间看清,却宁愿自己依旧糊涂。
内史越想越是心寒,不禁苦笑连连,满心的沉重终化为一声长叹。
千里之外,肃州城内,公子弦想要不告而别,却被中途拦截,不得不前往晋侯宫。
朝会尚未结束,晋君高踞上首,氏族分两班坐在左右。
公子弦走入殿内,氏族的目光聚集过来,或锐利,或审视,或讥讽,或轻蔑,林林种种令他脊背生寒。
“参见君上。”公子弦力持镇定,压下不安的情绪,正身叠手下拜。
林珩看着他,许久没有作声,也没有唤起。
晋侯不出声,公子弦便只能维持弯腰的姿势。渐渐地,他额角冒出冷汗。汗水向下滑落,垂挂在眼睫,模糊了他的视线。
“昨夜宫宴,公子无意出席。今日又要不告而别。是怪晋招待不周,还是对寡人心存不满?”
林珩微微倾身,冕冠垂落的旒珠闪烁彩光。
他凝视立在殿中的公子弦,说话时语气平和,字里行间却隐藏着刀锋,杀意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