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吗?”中年男人笑呵呵道,从他的神情里几乎找不到任何一点儿嘲讽或轻蔑,尽管他的确如此。“那我就随便找人了啊。放心,顾总,我会帮你找一个最适合你的舞伴——”
“我来。”
一道温柔低沉的声音打断了中年男人的话。
沈随怀疑自己是喝醉了,否则他怎么会拨开人群,走到了所有视线的中心,并心甘情愿的接下这个烂摊子?
但沈随没醉。他清醒的很,那几杯香槟和葡萄酒不足以灌醉他。
头顶上的灯亮的晃目,宴会厅的中心为舞池腾出一片圆形的空地。一旁传来惊讶的抽气,有人在轻声重复沈随的名字,像是在和好友议论他。
沈随没有看任何人,他径直走向顾念棠。
顾念棠看起来非常非常非常惊讶,以至于那张从来没有波动的脸上都露出了诧异的表情。他瞪圆了眼睛,几乎是呆呆的看着沈随。
“我来当您的舞伴。”沈随在顾念棠面前停下,他笑了下,朝怔愣的男人伸出手。
顾念棠张了张嘴,眼里流露出茫然和窘迫。他低声道:“我不会跳舞……”
“交给我就好。”沈随也压低了声音。这声音真的是他自己的吗?温柔的简直快滴出水来了,和方才厉声的冷斥天差地别。“相信我。”
顾念棠的肩膀抖了下,然后他把手放到了沈随向上的手掌上。
钢琴声与小提琴声如涓涓细流,随着他们踏入舞池而温柔流淌在空气之中。沈随紧紧的握着顾念棠的手,又搂住了他的腰。男人身体的紧张和僵硬毫无保留的通过掌心传达给了沈随。
他看着面前几乎依偎在他怀里的男人,莫名的愉悦让他勾起唇角。
“顾总,把您的手放在我的肩上,靠着我。”沈随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轻声道:“不要怕,一首曲子很快的。”
顾念棠依言做了。他的手指放到了沈随的肩上,但没用力。
沈随笑道:“别怕,我能撑住您的。”
顾念棠没看他,只是垂着眼睑:“我很重。”
“相信我。”
说完这句话,沈随带着顾念棠汇入了乐曲之中。他特地练习过这种有些无聊的社交舞,领着一个瘸子跳舞或许具有挑战性,但沈随并未太过在意。他唯一在乎的是自己怎么会如此耐心和细心,几乎注意到了怀中人的每一个细小的动作和反应。
他时刻注意着顾念棠的左腿,在每一次顾念棠不小心的磕绊后扶住他的身体,并小声安慰。他几乎把顾念棠抱在了怀里。
他人的目光和议论声已不复存在。仿佛这间宴会厅里只剩下了彼此的体温,头顶明亮的灯光让所有的一切都闪闪动人,最后,顾念棠终于将体重压到了沈随的肩上。
这个恼人的、冷漠的、时刻戴着面具的男人正在依赖他。
这是错的。
他们的信息素适配度太低了,他们不是同一个世界同一个阶层的人,他们一点都不般配——
“……适配度这种东西对我来说没任何意义。”
几分钟前,沈随自己说过的话在此时突然响起,似乎在无形之间打破了某种东西。
他侧头看向顾念棠。男人的表情放松了很多,不过抿着唇的样子看起来还是有点不安。
“我想和您谈谈。”在舞曲的最后,沈随轻声道:“二楼露台等您。”
顾念棠下巴绷紧了,他几不可见的点了下头。
一曲终,沈随带着顾念棠走回场边。他们身后的人群爆发出响亮的掌声和口哨声。
很快,又一首舞曲响起,人们纷纷踏入舞池,和自己的舞伴共舞。
沈随放开顾念棠的手,视线不着痕迹的打量着那个弥勒佛模样的中年男人。
这人是谁?竟然能在公共场合挤兑顾念棠,还让顾念棠委曲求全。对于一个跨国集团的总裁而言,这情况可不常见。
不过沈随也没傻到直接发问,他沉默的转身离开,装作没有发现“弥勒佛”也在打量着自己。
二楼并没有多少人,会在这里的人大多喜静,且不怎么在乎别人,露台更是空空荡荡。
沈随在栏杆旁环视了一圈一楼的情况,发现那个威胁他的女孩已经不见了踪影。他与顾念棠共舞的情况显然让她误会了什么,不过沈随非常乐于见到这种误会:她不是要造谣说他猥亵吗?那就造吧。她未婚夫顶多只是瑞利欧公司部门经理的儿子。但顾念棠可是掌管了一切的总裁。两相对比下,无异于拿鸡蛋碰石头。
只要那个女人不蠢的话,这件事就能了结了。
……可惜她不一定不蠢。
沈随无奈一笑,他走向露台,关上玻璃门。刚从口袋摸出烟盒,又紧接着想起了什么。
这里是二楼,需要走楼梯才能上来的二楼。
而顾念棠是个瘸子。
沈随闭了闭眼,暗骂一声。
他想要下楼弥补这个愚蠢的错误,但刚转过身,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已经推开了玻璃门。
门“咔哒”一声合上。
“顾总。”沈随笑了下。
这会儿的顾念棠又恢复成了一块石头,再不见任何多余的情感流露:“你找我有什么事?”
“嗯——”沈随拉长了尾音,似笑非笑道:“之前我们说的那件事,我好像还没给您一个确切的答复。”
顾念棠神情微动,他走到沈随身旁,冷冷的看他一眼:“你找我过来,就是为了正式拒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