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点头,继而转向梁雯雪,“你这头没问题吧?”
皇后不安地攥着衣袖,“我亲眼瞧他咽下去的,错不了。”
有她此言,梁国丈方稳住了心绪。
只要天子殒命一切就都好说,至于宇文显……杀不了还能嫁祸,黄口小儿可成什么气候。
隋策在钟鼓楼外与前来支援的京大营汇合,跟着就马不停蹄赶往鸿德帝所居的长明大殿。整肃的队伍中火把犹如一条直线,通明利落,有条不紊。
刚进院内,廊下一队禁卫顷刻鱼贯而出,皆抽刀执剑严阵以待,黑压压地挡在石阶之前。
梁国丈掖手在台阶上朗声道:“太子殿下深夜带兵闯入天子寝宫,又这般来势汹汹,不忌刀锋的,不知,安的什么心思?”
“皇上还没咽气呢,您莫非就迫不及待地要取而代之?是不是太明目张胆了些。”
宇文显没有开口,隋策反而被他逗笑。
“多日不见,国丈这颠倒是非的本事,真是愈精进了。”
商音在旁给他撑场子,“梁大人好会睁眼说瞎话,对面这乌泱泱扬刀子的侍卫,难不成是我们自己找来杀自己的?”
梁少毅应付自如,“长明殿外出现的,自然是当夜值守的禁军,却不知诸位领来的,是何处的反臣逆贼……”
不过两三句话的工夫,左右回廊突然窜出两队人马,挡在前面的禁军数量竟又增了一倍。
隋策扣紧剑柄,顿时就感觉不好对付了。
此刻,宇文显眼里一丝情绪不动声色地流过。
他问:“来的那是哪一支?”
隋策先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才回答:“不是宫城禁军,是看守皇陵的那批。”
“哦。”
太子颔会意,“李家人。”
“殿下,现在怎么打算?”隋策问他的意思,“离宫撤去安全之处没有问题,但若突围的话,胜算仅五五分。”
也就是说,救皇帝和救他自己,只能选一个,而且当下救自己的风险还更低点儿。隋策其实是不着痕迹地劝他保命要紧。
宇文显摸了摸下巴,语出惊人:“再等等。”
隋策:“……”
再等命都没了!
正在此时,梁少毅背后走出一个正二品装束的官员,掩嘴挨在他耳边商议着什么。
宇文显借着灯火眯眼打量了一阵,若有所思地颔:“都察院……张家的人。”
领兵副将催促:“殿下,不能再等了!”
禁军里一人挤到前面来报军情,“将军,京营有动静,城北步兵营无令擅入,在皇城外和城门兵打起来了!”
这次连商音都有些着急:“二哥。”
周遭的羽林卫纷纷劝阻。
“走吧殿下。”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
“殿下……”
宇文显从皇后继承后位起就开始做储君,多年来行事稳妥低调,从未被人挑出什么错处。
他如今这么犹豫。
是当真担忧天子的安危,还是,另有打算……
说不上为什么,看见围着皇太子七嘴八舌的禁军们,隋策却感到一股诡异的违和,他蓦地拉住准备上前的商音,将她轻拽到自己身侧。
“我们……”
公主狐疑着想开口,冷不防觉出他神情不对,话至嘴边就咽了回去。
“趁天没亮,赶紧……”
正当吵吵嚷嚷的太子党和窃窃私语的梁氏一族各自为政的时候,乱局中传出一声极尖细的“吱呀”。
声音不大,但足够让一干人等瞬间安静下来。
寝殿朱红的门扉仿佛试探性地拉开一道缝,随后来自里面的亮光才缓缓放大。
老太监佝偻的身形出现在视线里。
梁国丈和皇后都松了口气。
但凡圣人宾天,总是御前内侍报丧的。
鸿德帝咽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