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身碎骨,血肉横飞。
这样的死法,一定很难看。
梁曼不声不响地从她身后走上前,坐到她脚边。
随后,她拉了拉谢倾的手,“坐下聊会儿?”
粗陋的水泥地上,两个女孩并排而坐,小腿顺着边沿伸出去,在空中晃来荡去。
这一刻,她们仿佛穿越时空隧道,与穿着高中校服的自己重合。
谢倾双手用力撑在台阶边,掌心被粗糙的棱角硌得生疼。
“我一直觉得,挺对不起你的。”
她垂着视线,认真感受肌肤触到的每一块凸起,每一道裂缝。
冬天的衣服很厚,没有人能看见他人藏在厚重衣料下的伤口。
可谢倾无需用眼睛去看,她都记得。
她记得自己凌空跃下的那个瞬间,有个女孩冲过来,死死拽住她的手。
她记得自己挣扎求死,连带着女孩左摇右摆,胳膊蹭在水泥台子的边缘,出嘶啦嘶啦的声响。
她记得自己全身脱力,意识涣散间,自手上滑落的温热液体。
那一天,梁曼穿着件黑色的长袖t恤,遮住了所有鲜艳的颜色。
救援人员赶到时,血已经浸透了她的整条衣袖。
“当时我求你放手,你为什么不放?”
如果她放了手,就不会留下那么深一道疤。
梁曼放眼望着远方的街巷,迎风勾起唇角。
“可能是因为害怕吧。”
害怕亲眼见证一条生命的逝去,害怕未来都会生活在内疚里。
谢倾学着梁曼的样子从楼顶望出去,入目的是一片青砖灰瓦的老式民房。
人间烟火藏在一条条纵横交错的胡同里,带着与商业中心迥然不同的生活气息。
极目远眺,能看到胡同尽头某个小院里,有棵树突兀地挺立着。
“那是你家的老房子吧?”
谢倾以前去过梁曼的家,知道她家院门旁边栽着棵高大的合欢树。
梁曼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点点头,说没想到她还记着。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直至夕阳的金光洒满天际。
梁曼收回伸在外面的脚,站起身,又把谢倾拽起来。
“学生时代的追忆结束,咱们去干点大人该干的事情。”
全长不到三百米的苍南路上,坐落着大大小小百余家酒吧。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五彩的霓虹照亮整条街道,幻化出了一个五光十色的液体世界。
不羁的魂灵自由地流淌在夜晚的盛宴里,相互碰撞,互相融合。
酒过三巡,谢倾醉意上头,抱着梁曼哭鼻子。
“人活着,真的好难啊……”
梁曼也喝得有些飘飘然,一边听她诉苦,一边举起酒杯,欢迎她来到成年人的世界。
“小曼,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直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有人一生都在追求更多的钱,更多的权,可谢倾不觉得有了那些就能得到幸福。
“可能有很多人会觉得我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因为从小不缺钱,所以才会说这些不在意钱的狗屁话……”
她话说到一半,梁曼插嘴。
“确实,你这纯纯的凡尔赛。”
谢倾无奈地笑了笑,拿起一杯龙舌兰shot,扬喝掉。
辛辣的灼烧感在舌尖和喉头蔓延,烧得她顷刻间泪眼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