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家仆眉眼间仍有忧虑之色,似乎要说些什么,却犹豫该不该开口。韶言担忧君宗主又出了些别的情况,连忙询问。家仆终于下定决心,道:
“韶二公子,能不能求您帮个忙,去照顾宗主。宗主那边离不开人,但是我的老夫老母都……”谈到父母,家仆几乎要哭泣出声。
韶言也不是个冷心冷肺的。况且家仆现在这个
状况,能不能照顾好宗主都是个问题。因此他应下了:“你莫要着急,我替你照顾宗主便是,你快些回家看望父母吧,一时半会儿先别回来。”
回到圆影小筑,韶言将此事说给君衍听。君衍便要同他一起去暖阁,但被韶言拦住了。这时候,还是尽量减少聚集,何况君衍去了恐怕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他又不会照顾人。
做好了饭菜,韶言留给君衍一份,剩下的用食盒装好拿去暖阁。君懿见到他还很惊奇:“咳咳……瑾棠,你怎么来了?”
“现在到处都人手不够,我怕宗主这边无人照应。”他说着把饭菜端出来,“这种形势,哪敢让您身边离人。”
君懿的身子,若是染上了疫病,只怕熬不住。韶言是真怕他独自一人在暖阁里出了什么意外,那可就是他的罪过。
“我要不……这几天就陪您住在暖阁?”
“那晰云那边……”
韶言叹气:“二公子身体康健,一日三餐都由我送去,他待在圆影小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会出什么问题的。您不用挂念。”
君懿点了点头,尝了一口韶言做的菜,然后便停住了。
但也没放下筷子,他似乎沉浸在自己从前的记忆里。韶言见君懿如此,以为是他做的不符合君懿口味。他毕竟是北方人,虽说做菜的时候已经尽量注重清淡了,但总归是不好把握。
奇怪,之前二公子吃饭的时候也没这样啊。
“宗主,
是韶言做的饭菜不合口味吗?”韶言小心翼翼地问道。
君懿从回忆中抽离,朝韶言摇头,并不言语。
食不言的道理韶言还是懂的,君懿最后吃了两碗饭,那就说明他做的菜应该还算合口味。韶言收拾了碗筷,便去收拾外间,给自己准备一个休息安眠之处。
这回韶言是彻底忙碌起来,这父子二人的一日三餐都交由韶言负责。唯一的好处是自己做饭,他能吃饱。
形势依旧不容乐观。君氏没染上疫病的年轻弟子,大都被调往六疾馆,剩下一小部分在君氏仙府挨家挨户地送菜送米。韶言在圆影小筑合暖阁过了快半个月的两点一线生活,一顿吃五大碗米饭,还是把自己折腾瘦了。
怕君懿受不了醋味,韶言只能在暖阁周围燃烧艾草,连带着周围空气都背晕染上一层青色。也算苦中作乐,君懿还教他些修身养性的雅事,比如香道。
也是奇怪,明明君懿住的里间不曾被艾草熏过,也不曾烧过白醋。但韶言的鼻腔里仍旧是艾草与白醋的混合气味,不呛,但也不好闻。
但韶言还是没见到君淮。
形势越来越紧张了,韶言算了算,光是君氏,这半个月里差不多死了二十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韶言对那些陌生人的离去没有什么实感,君宗主和君二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不了什么事。,比起他们,他现在更担心君淮。
九月初一晚上,君懿喝了药,头
脑昏沉起来,韶言服侍他睡下,自己却还精神的很。今夜又是没有月亮,左右无人,韶言干脆从暖阁出来,倚在廊下静默沉思。
君淮就是这个时候回来的。
他并没有进去,在暖阁前踌躇不决。韶言注意到他,从阴暗的角落里出来,问道:“少主可是有什么事?既然来了便进去吧,宗主刚刚躺下,不碍事的。”
见到韶言,君淮就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浮木一般,也来不及计较为何韶言深夜在暖阁外。
“你在这里,正好,那我就不用进去了。你明日记得替我转告父亲……”君淮的嗓音是意外的沙哑。
“……少主为何不等明日亲自同宗主说?”
君淮淡淡一笑:“我明天一早便要去六疾馆了。”
韶言在方才君淮让他转告君懿时,就猜到了。此时听他如此说,倒也没有多惊讶。他只是问:“杭州城的形势到底如何?竟到了让您也要奔赴六疾馆的地步!”
“我同那些君氏族人也没有什么不同。同样年纪的,门生之子可以去,宗主的儿子有什么理由不去呢。”君淮正色道:“现在正值用人之际,多一个人便是一份力量。”
“那也不应该是您去。”韶言皱眉,“若您真的出了什么意外,您有想过宗主和二公子怎样吗?”
君淮闻言,面露痛苦之色。父亲体弱,幼弟年少……这些他又怎么不知?但是,他毕竟是君氏的少主。
“我不会去多久的。
”他安慰韶言,“君氏已经向秦氏求助,秦氏的医士很快就到。”
很快就到?就是明早秦氏的医士就到了杭州,研究出药方也总归需要时间。韶言不再言语,在君淮转身之际叫住了他:
“少主。”他冷静地说,“您留下照料宗主,六疾馆那边,我替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