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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31愍帝上昇安元年至五年(第1页)

昇安元年正月,大赦天下,改元。是月,氐酋旁铁猾寇扶风,破数县,长安留守叶荇率众西讨。旁铁猾闻之,遂留兵马屯渭南,躬率精兵缘渭而东进,所到摧破,而遣人四散声势,称氐将用大兵于渭北,且又命其泾阴太守胡来啜阳聚兵马于郡中,称将会旁铁猾于渭北。叶荇闻之,遂以渭南为虚,乃欲率骑突进,其留守长史潘琪谏曰:“旁铁猾素以奸恶贼诈著名闻于西州,今其既欲来犯,不匿其行迹,反喧然所在,与兵法相左,仆窃疑其有所诡。”荇笑曰:“胡虏安知兵法邪?”遂不从。旁铁猾料之,筑营垒于渭北,而潜勒兵马还渭南,预俟荇,遂逆击而破之,王师奔北,丧者万计。

呜呼,古人云:“毋易匪知。”(注曰:语出《苍皇诫子书》。此句历代点断往无议论,而释义有别。文朝罗朋《苍皇诫子书注》以为,毋者,勿也;易者,轻视之者也;匪者,非也;知者,智者也,此句乃苍皇诫其子孙,勿轻视不智者也。赵朝韦焘《苍皇诫子书微》以为,毋者,勿也;易者,轻也;匪者,非也;知,知之者也,此句乃苍皇诫其子孙,勿轻己所不知者也。赵朝李浑《苍皇诫子书注》以为,毋者,勿也;易者,变也;匪者,非也;知者,智也,此句乃苍皇诫其子孙,处世而不变者,非智者也。《梁书》在此从韦说)信矣!何也?夫天地万物,世间人云,欲穷知而尽了,何其难也,故必有所不能知之者也。而既不知之,则不能探其形容,料其变幻;而若欲对之,则不能策其行为,预其动静,故其虚实不可晓,举止不可释,焉能不慎而重之者邪?叶荇禀天子之命,总关中王师,与西戎争生死于沙场,既不能知彼举止之虚实,而轻易其敌,妄推锋锐,于是垂翅折翼,蹶仆师旅,遂使三辅若缀旒,泾渭如飘絮,其不足为鉴乎?

二月,旁铁猾乘胜进犯,寇数县,所到沦陷,扶风守者惟郿。叶荇畏罪,自裁于废丘。愍帝闻之大惊,疾会群臣议之。或曰:“今当调河北兵马,西移而讨氐。”左丞相长史林彤曰:“貘奚窥伺河北,非一朝一日,兹若以河北兵马西赴,臣惧貘奚一旦而南,邺城恐不能守;且今旁铁侏张,秦陇摇荡,兵败如山倒,师摧拟奔流,河北去关中非迩,使能抵其间,臣恐彼时长安已为放马之地矣。故为今之计,莫若先择一善将者,统洛阳禁兵锐旅,建旗而西,以期拯倒悬之危,救败军之急。”左丞相薛勖、司空荀瑶等并然之。愍帝遂从彤,而难其人。陈王叶栋遂自荐曰:“臣往昔久镇关西,素知其形势,蒙陛下不以愚钝,请效犬马之劳。”愍帝曰:“如是,则勤叔父矣。”遂以陈王叶栋为征西大元帅,统洛阳禁兵与河南兵马西进。是月,南阳人太史镯反,寇掠郡县,至五月始为南郡太守所讨平。

三月,旁铁猾击郿,郿令高笙固守,猾不能陷,遂率众弃郿而西,击废丘。叶荇既自裁,其长史潘琪代统兵马,琪与猾战,不利,废丘遂陷,于是旁铁猾自称“大秦天圣皇帝”于废丘。陈王率众至,收拢败兵,遂与旁铁猾对持于废丘东。

四月,侯多昌率众寇常山,掳掠而去。是月,旁铁猾数击陈王,陈王每摧而破之。伪同主羊诚、伪北夏主乌奉各遣将寇京兆、冯翊,陈王分遣将帅往御逆。五月,伪南夏主万和卓杂击伪秦,旁铁猾惧为其所乘,遂率众还,弃郿县以东,以郿县以西置伪扶风郡。六月,伪北夏主乌奉率众寇太原,为守军所摧退。是月,诏免关中今年租赋税半,以陈王叶栋为长安留守、关中道督统。

八月,伪代主侯多昌病卒,其兄子侯多卓洛嗣伪。先是,侯多昌以其兄子侯多卓洛雄武,遂每以兵马受之,于是卓洛兵权渐重,而潜怀贼心。至是,昌病卒,其子侯多叙凡当嗣伪,而侯多卓洛阴结昌近兵,因其丧扰,兴兵害叙凡,用窃其伪位,伪谥昌曰“高祖元皇帝”。是月,辽西貘奚侯多罗闻侯多卓洛害侯多叙凡,大怒,遂称兵不从侯多卓洛,自僭“大代皇帝”(自注曰:以下称侯多卓洛之代曰“西代”,侯多罗之代曰“东代”)。

九月,渔阳耿封闻侯多昌病卒,遂以为良机,于是率众西讨貘奚。侯多卓洛闻之大喜,人或问曰:“贼寇来犯,陛下何以有喜色?”卓洛对曰:“耿氏据渔阳、北平,固若金汤,非伏尸百万不能入。今其以大代新丧旧主,轻而来送死,是天赐朕因此破寇之良机,朕独患其不至而已。”于是伪弃数城戍,耿封以为侯多卓洛惧己,于是笑与左右曰:“驱逐此虏,光复神州,旷代隆功,今日可取!”遂推锋西进。

十月,侯多卓洛总萃精兵,尽锐击耿封于宣徕(注曰:宣徕,上谷),大破之,王师奔溃,侯多卓洛以轻骑追逐,遂戕封。卓洛顺锋东迈,斩虏王师数千,径向渔阳。渔阳士民闻之大惧,封妹耿栴遂与其夫叔孙彦为封丧(注曰:叔孙,复姓也),且会聚郡中兵马,宣誓激励,修守备以御敌。侯多卓洛率兵既至渔阳,栴衣甲胄,戴银盔,按弓箭而立于城上。侯多卓洛望见栴,哂曰:“渔阳岂无人乎?何以一妇人持兵?”遂与左右轻骑至城下,遥曰:“汝城中岂无男邪?何以使汝一女子统兵马来抗朕?若汝城中无人,今大可开城奉顺,其间将校犹不失禄位,若负隅顽逆,其焚灭能远乎!”栴厉声斥之曰:“我,后文陇西太守耿松曾孙,平谷忠烈侯耿荣之女,岂能降汝胡贼?今可远遁,不然,必教汝死此城下!”遂引弓矢,侯多卓洛大惊惧,避闪,矢中其马,卓洛遂狼狈踉跄而去,总其兵马十万,四面以攻渔阳。栴身披铠甲,躬战城壁,与其夫叔孙彦劝率士卒,分命将校,于是渔阳士民无不奋悦,乃凭城以抗侯多卓洛。侯多卓洛攻城跨旬而不能下,而河北督统尹孝率众北逼,又沙漠貘奚部犯西代之雁门,侯多卓洛遂还其国。渔阳士民乃遣人海道以赴洛阳,表请以耿栴为渔阳太守。愍帝闻封殉国,悲怆,谥之曰“忠哀”,诏以耿栴为渔阳太守,封平谷侯。

呜呼,耿氏一门,不别其男女,皆何其英烈!耿栴以女子之身,持弓刀之利,属耿封折戟,豺狼凶肆,渔阳当孤县之局,燕濡有崩溃之惧,乃挺身以出,遂担其重任。于是以一城之力,抗十万之敌,固守跨旬,坚战盈月,卒摧退强寇,乂宁一方,料其忠勇之至,谅不遑多让于父兄矣。

十一月,羊诚遣将犯黔中,不克而走。十二月,伪南夏主万和卓杂引獒虏为援,大破伪秦,悉取天水,以天水郡西与獒虏。

二年正月,愍帝幸长安,慰劳将帅士卒。三月,伪北夏主乌奉率众寇冯翊,为郡所摧退。是月,至自长安。四月,侯多卓洛率众寇巨鹿,破数县,掳掠而去。五月,伪秦主旁铁猾病卒,其子旁铁地延嗣伪,谥旁铁猾为“太祖武皇帝”。伪南夏主万和卓杂间之,攻秦,伪秦累战退之。

七月,羊诚遣将寇京兆、扶风,为长安留守、关中道督统陈王叶栋所退。八月,伪东代主侯多罗犯北平,渔阳太守耿栴率众破而走之。九月,愍帝微服私访于河南,人或诉右丞相章骜强并民产,子孙多为不法,横行霸道于京畿,愍帝遣吏案查,皆属实,且又检得其尝受貘奚赂财,潜通外寇,愍帝大怒,赐骜死。十一月,河南之东大雪。

三年正月,诏以司空荀瑶为右丞相。三月,旁铁地延率众寇扶风,为边军所退。四月河北道督统尹孝病卒。是月,侯多卓洛率众寇常山,掳掠而去。五月,诏以常山太守庄文为河北道督统。

六月,伪同主羊诚寇南郡,不克而还。是月,伪北夏主乌奉寇太原,太原太守彭佳殉国,乌奉寇掠大甚,河北道督统庄文疾率众西讨,乌奉遂还。八月,侯多卓洛与乌罗奉相约,相与率众南寇。洛阳闻之,大惊,愍帝疾征江南兵马,齐王叶昶遂检诸郡兵马五万,北上勤王。九月,乌罗奉破晋阳,害太原太守孙潇。是月,侯多卓洛破庄文于常山,庄文退守石邑。渔阳太守耿栴遣其夫叔孙彦统兵马讨西代,以期救河北之急,而侯多卓洛使其弟侯多图总其兵马抗彦,彦不能进。是月,愍帝使前将军司空尧率众北援河北。

十月,乌罗奉破河东太守张善,遂尽取太原全境。愍帝遂敕司空尧西进以助张善。十一月,庄文以常山不能守,遂弃而南固邯郸。是月,司空尧破乌罗奉于河东,乌罗奉退保太原。是月,伪秦寇扶风,伪南夏寇冯翊,獒虏寇张掖,尽数为王师所退。十二月,司空尧与庄文并军,击常山,不能有所进。

四年正月,诏以前将军司空尧领上党太守,统兵马在上党(注曰:上党在河北、河东之间,便于接应援助)。是月,伪北夏主乌罗奉自上郡移其伪都于晋阳。二月,诏免河以北今年租赋税半。三月,侯多卓洛遣将寇巨鹿,为边军所破。五月,乌罗奉寇河东,太守张善殉国,司空尧疾率众来救,破退乌罗奉。先是,羯猾陷太原,屠戮其郡,离石人璺琮率其宗亲党近,持兵相结以抗羯猾,而卒不能敌,遂南奔来投于河东,于路鸠会流民,得乐从者数万口,愍帝闻而嘉之,以为行蒲阳令,寻即真,至是,又以琮为河东太守。六月,伪齐主龙璆遣将击侯多罗,不能克其城。

七月,张掖太守令狐忠病卒,獒虏乘之西寇。八月,獒虏寇陷张掖。九月,獒虏酋诺尊保僭称“大凉国皇帝”于姑臧,又伪追其父为“始祖元皇帝”。至是,天下僭号者八也(注曰:南北二夏,东西二代,并齐、同、秦、凉者,凡八国)。十二月,齐郡人廖因反,为郡县所讨平。

五年正月,诏大赦天下,免今年租赋税四一。二月,伪同寇扶风,为陈王所退。四月,侯多卓洛率众寇巨鹿,破数县,河北道督统庄文疾率兵马赴援,于是退之。五月,汝南郡人陶灿反,转据沛郡,所到沦陷,至七月,始赖齐王叶昶遣东南兵马,斩而平之。六月,河北、河南大水。

七月,伪秦旁铁地延寇扶风,为边军所推。八月,左丞相薛勖病卒。九月,诏以右丞相荀瑶为左丞相,以左丞相长史林彤为右丞相。十一月,獒虏寇酒泉,为边军所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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