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进屋,就见到一年轻女子倚在桌边昏昏欲睡,还是韶言的推门声将她惊醒。
都带着面纱,女子认不出韶言是谁,迟疑道:“你是?”
被问到的少年微微颔首:“韶言。”
即使被面纱挡着下半张脸,韶言还是能看出女子眼底的疲惫。他劝道:“小姐这两日想必也是不眠不休,先回去歇歇吧,我来照顾二公子。”
听他如此说,女子神色有所松动。但在看了一眼床上正在昏沉的君衍,又犹豫了。
“你自己还是个孩子呢,可以吗?”
韶言没忍住笑出来:“可是您面前的这个小孩子,刚从六疾馆回来呀。应对二公子,没准我比您更有经验呢。”
他最后还是把君珵劝走了。可怜这位大姑娘,走出圆影小筑的时候都站不稳。韶言真害怕她走着走着就眼睛一闭摔到地上,又跟在身后叮咛嘱咐半天,目送着她走远才放心。
君衍还烧着,韶言去探触他的额头,不是那么烫,大概是在低烧。韶言看君衍脸颊通红,紧皱眉头,便知道他难受着。
“二公子?二公子?”韶言轻声呼唤他,“我回来了。”
君二应该是听到了,韶言看他眉头稍微舒展了一点,微微睁开了眼睛,眼里写满了茫然。
坏了,不会真烧傻了吧?韶言
突然担忧起来,赶紧问他:“您认出我是谁了吗?”
缓了一阵,君衍脑子才清醒一点。韶言看他眼珠子轻轻转了转,似乎是在看向眼前人。
君衍的声音极为嘶哑,那两个字在他嗓间艰难地跳出:“韶言……”
韶言点点头,而后叹气,这怎地病得这般严重。
他也没什么好做的,就只是守着君衍。君衍昏昏沉沉,半梦半醒间竟魇住了。他紧皱着眉头,眼睛半闭半睁,面露痛苦之色。韶言看他难受,起身将他额上的湿棉巾换成新的。
就在韶言转身的瞬间,他听见了君衍梦呓般的微弱声音:
“娘亲……”
“……”韶言没说什么,苦笑着摇头。他转过身,却突然觉得头晕,倚在床头眼冒金星。韶言再睁开眼,所见之处还是白茫茫的朦胧一片。恍惚中,韶言看到一个面容模糊的年轻女子。她怀中抱着幼儿,身侧靠着一个几岁大的小孩。
虽看不清女子面容,韶言也能想象出她此时的神色一定是温柔的。突然间,女子垂下眼眸,面上露出冰冷神色。她圈住两个孩子,叹息道:
“儿啊……为娘——不,我、我,我只要这人间几十年便足矣。”
韶言再睁开眼,只觉得怅然若失。他惊觉自己腰间的玉佩似乎在发光发热,仿佛在提醒他什么。
这可倒是稀奇。韶言大惊,将几乎发烫的玉佩攥在手里。这玉,想来是有了灵气,竟然能带着韶言去窥探
当年的旧事。
但韶言此时并没有想那么多。他看向君衍,后者还在梦呓。韶言神色悲悯,将玉佩解下放在君衍手里。没过多久,他终于安静下来,连眉间都得到了舒展。
讨了参片和老母鸡回来,韶言简单处理一下就熬起鸡汤,文火慢炖。君衍这会儿又睡过去,等他醒过来,鸡汤也炖的差不多。不管他到底有没有胃口,韶言就跟哄小孩似的哄着他喝。君衍连坐起来都勉强,四肢无力连碗都端不住。他半闭着眼睛,一副疲惫的样子,甚至允许韶言一勺一勺地喂他喝。
只喝了半碗,君衍就摇头不肯再喝。韶言也不勉强他,扶着他躺下,又顺手探触君衍的额头。
……又烧起来了。
这样下去可不得了,君衍都快烧的冒烟了。韶言只好打了半桶井水回来,拿棉布又剪了不少棉巾,浸湿了给君衍擦脸颊和脖子。
烧到这个地步,韶言也不知道君衍还发不发冷。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被子掀开一半,用湿棉巾覆盖君衍的手臂。
现在不能开窗户,以至于屋子里十分憋闷。韶言还带着面纱,更是闷的喘不过气。理智告诉韶言他这时候最好是烧起白醋点上艾蒿,到外面好好透透气。
但他实在脱不开身。
这期间,韶言又换了两次水。君衍的体温实在太高,以至于能将三桶冰凉的井水沁成温水。这种方法,确实有用,但见效未免慢了些。要是有酒就
好了,韶言忍不住咬起手指。
幸好,只烧了两个时辰,君衍的体温渐渐没那么高了。韶言这时候终于能松口气,炖了个梨子给君衍吃,放了不少冰糖。可惜君衍只吃了几口,不过梨汤倒是喝了挺多。
晚间,韶言照旧烧白醋熏艾蒿。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小厨房的窗户是打开的,韶言还是觉得胸闷气短。他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只当自己戴久了面纱,被艾蒿和白醋的气味冲的。
夜里,他怕君衍再烧起来,甚至不敢回自己房间,便伏在离君衍不远的书案上歇了半宿。夜里醒来,韶言又去检查君衍是否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