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慢的爬行像蠕虫般的行进,有时像在尖尖的石碴上挪动,手掌及额头被扎得疼痛难忍、有时像在丰水的草场上练爬功,又担心出现深水塘下陷其中,但这样的情况都并没有出现。有时像在宽阔大厅行进、有时竟恰好容下笨体,阻碍奋力朝前,仍然生怕出现受阻地段,没有回转的余地、更担心出现更窄处与向导分离,再无出洞可能。
再后来,几次感觉有了较宽敞的岔洞,但向导总是毫不犹豫地向最窄处爬去。他心中在不断验证着对向导的信任程度。慌乱的心理也在不断加重与一次次顺利通过中变幻……
终于,一个微弱的光线在不太远的前上方出现,由小变大、由暗转明。
欣喜感觉猛地跳上了心头,这是出头见日之光、生命生存之光。
砰砰的心跳更感觉时辰的缓慢。“向导”仍然不慌不忙的按自己的节奏运行,似乎越来越沉重和艰难,也似乎到了生命的终点。此时又生怕向导的生机机突然中断,洞中部分容不下两个重叠的身躯,照样出不了山洞,白白在离洞口不远处“销声匿迹”,心有不甘;也想到如果这样,就尽最大的力气推它出洞,至少将它推到“宽阔”地带,不能就此瘫下等待灭亡。
好不容易见到的光线越来越靠近、越来越清晰,他心里的欣喜成了狂欢,心仍在不停地剧烈跳动。虽然缓慢到几乎静止,毕竟可见光线在逐渐增多,逐渐看到洞口,睁大眼睛急切的想看清这难言的“向导”模样。
终于临近洞口,是一缓缓上行的“坡道,难怪最后见到的光线是这般有限,漫过上方一线,基底仍是黑暗。
好不容易等到了光线从洞口“平扫”过来,此时才看到前面的“向导”身上灰褐色的鳞片,但它整个停在洞内,像用尽了所有力气,或是判断洞外危险状况。
这时,只急着看“向导”的全貌,拿手去触它的后部,它仍然一动不动。
又是好大一阵,它又才开始往洞口移出,并慢慢挪往一侧……
从没见过的、异样“短粗蛇段”,与蟒蛇的色泽一致。
只有短粗的身段,没有灵活的尾段、也没有一丝光鲜色彩,总长只在六十厘米左右。
它颈部稍细,显得头部很大、很是狰狞。但不是眼镜蛇那样的“扁状”,心里一时的恐惧相应少了些。
还看到它不时无声的把弄着舌头“标线”,收放自如证明它生命的不息与生存独特的灵活本能,与行动的体能形成鲜明对照。
它腹部两侧分别有一串两分国币大小的黑色圆斑,整体有大碗那么粗壮。
这时他猛然想到小时听老人讲到白族语言的“aikuzei”,翻译音为:矮酷贼。
是指曾经因特殊原因或被人斩断了后半部,有幸逃脱后活了下来的老蛇。
它因没有了后大半部份的尾部的推动及缠绕,行动受限、爬行动作身不由己。难怪在高处就会反复的摔落到地上。要长时间的休息后才能动弹。
它也许刚落下时,不巧的成了“仰卧”,只能休息后养足自身的爆力,艰难的翻回肚后皮才能贴地“运行”;也许是因为衰老的缘故,有气无力,才这样缓慢而悠然的行动,像极了百岁老人“休闲似”的沉稳“运作”。
出了洞口,它把头偏向一侧,一动不动停在那儿。
此时活像山中一节枯树,毫无生机的“躺”在那儿。
若不是顶着眼神的关注,一定不会觉察到这是一个活着而并不完整的“生物体”。
不知道它除了这一保护色外,还有没有其他的保护自己和防护能力?
能在百无聊赖中,有幸得它山山通联引导出洞。此时的疲乏与精神的销盾,已完全转化成了为百感交集。
在等待时细看它的断端,回忆起在猫儿坡上开垦梯田时遇到的一条蛇:当时只有他们的两个指头粗,但足有两尺长。只听说长有圆斑的蛇有毒,几个男生猛然冲上前,拿着锄头就去追打,当追到一处石缝处,蛇就往缝里钻,有两个男同学胆子大,冲上前踩着尾巴后双手用力去扯已经钻进石缝大半的“灰褐蛇”。但无论怎样使力,因为太滑,再扯也扯不出来,几个同学就用锄头斩断了它露出石缝部分。
有个同学提议用水壶中的开水灌入烫死它,还说:“见蛇不打三分罪,打蛇不死七分罪”。
他此时走上前看到了蛇断端处的震颤,心底先牵出一种“疼痛”难忍的感觉,脑筋里突然闪过李白《蜀道难》中的故事:蜀王迎娶秦女在蜀道遇蛇,五壮士共同拉住山穴中的蛇尾,而“地崩山摧壮士死”,当时不知哪来的“威力”,立即下命令制止了此事。
如果是那条蛇活了下来,大约又活了将近半个世纪……
他此时此刻,感觉心里有不尽的感激,又不知怎样对这有灵性的“冷血动物”该用什么方式加以表达和呵护。
他低着头,静静肃立在它的一旁,没有任何的灵感通到心间。
断蛇则收起它的那唯一灵动的“舌标”,掩盖似乎真实的一份荒诞,呈现出本来自然的枯槁状态——“享受”山涧真正安全的照应。
感觉有一丝冷血的酷似,而毫无蛇蝎般心肠。
不知这份心肠是否被人类掏空还是曾经被感化?是本性使然、还是时辰良久的造就。
似乎想要让它放心的走向生命的未知,拿今日的热切去感受宁静的荒野,迎接自然的存在与交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