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昀便要离去,擦身而过时余光瞥了女子一眼,忽而顿住。
大抵是自报了家门,女子单纯就直接信了。回忆自己方才的无礼眼眸中竟有一两分后怕,而面上也浮起了怯懦之意。
就是这抹怯懦让谢昀倍感熟悉,他忽得想到了雁回,雁回曾也流露过这样的怯懦,在兰贵妃对圣旨蒙尘不依不饶的时候,也在那鸟儿啄伤兰贵妃被自己罚禁足时,还有以前他专宠兰贵妃时,雁回面上这样的怯懦十分常见。
以前他恨极了雁回作为中宫之主母仪天下的皇后身上的这股怯懦之情,到后来才知这都是她不想惹事的伪装,以及现在她毫不顾忌的怼怒。……
以前他恨极了雁回作为中宫之主母仪天下的皇后身上的这股怯懦之情,到后来才知这都是她不想惹事的伪装,以及现在她毫不顾忌的怼怒。
自此,谢昀才恍然觉,还是怯懦的雁回看着顺眼多了。
女子再不敢邀谢昀去往家中,见谢昀就要离开,慌忙叩磕了个头“圣上,民女可否留于您的身边,以报圣上救命之恩”
谢昀半转身看着地上伏身磕头的人,当时雁回为了嫁进天家磋磨了自己棱角变得圆润,而现在这人也为了攀附自己说些冠冕堂皇的借口来。
谢昀问“姓名。”
大抵是承不住天子威压,女子嗓音都是哆嗦的“民女民女名阿回。”
谢昀蹙眉,觉得世上事真说不清,还当真是无巧不成书。
“朱颐。”谢昀冷声道“查她来历,若清白便把她带回营中。”
朱公公一惊,踌躇道“圣上,皇后娘娘”
谢昀瞪他“又如何朕已离宫出征还要听她教朕为君之道”
朱公公忙垂敛眸道“老奴不敢。”
待谢昀先一步下山,朱公公凝睇天子背影陷入沉思,他总觉得皇后不会无缘无故书写这一封信来,而又好巧不巧真的夜遇了陌生女子。
思来想去,朱公公连夜书信一封偷偷寄回了京。
秋季是真的来了,皇家寺庙里的有些树木顶端的叶子便开始枯黄。
雁回没再隐瞒身份,但太后久病不愈压根分不出精力来指责雁回做这与身份不符的事。
雁回下旨让6安来寺庙替太后诊治,又用上了各类好药,但太后病情仍旧每况愈下。
6安向雁回禀报,太后这是有心病,心病还须心药医,太后忧思圣上,这解铃还须系铃人。
这段时日,太后身边伺候的也都不眠不休照顾了数日,雁回便让她们下去休息几日,自己衣不解带地亲自照顾太后。
太后夜里会反复热,雁回便于太后房中守着她。
是夜,窗外寂静无声。
雁回服伺太后用药,待太后睡去自己便坐于桌前打盹。她刚阖上眼便被床榻边的动静惊醒,雁回连忙踱步去塌边,撩开帘子见太后浑身是汗,手在半空中胡乱挥着。
雁回覆手上去,只觉太后手心冰凉,连带着冻得雁回浑身凉。
太后手劲极大,狠狠地抓着雁回的手,那指甲嵌进雁回肌肤中留下一串骇人的圆弧印记,细看之下有几处还被抓破了皮浸出点点血珠。
雁回另一空出来的手替太后掖好被角,又往太后额前探了探,随后松了一口气。
好在太后今夜并未热,但似乎被梦魇住了,她睡的很不安稳,双唇翕动似乎再说梦话。
雁回慢慢倾身向前,想听太后到底说了什么,也好对症下药早日医治好太后这心病。
“昀儿,昀儿”太后唤着。
雁回了然又有些无奈,谢昀出征在外,算着时间应当是刚抵拢郦城,这般算起来,谢昀归京还遥遥无期。
“母后。”雁回轻声宽慰道“圣上洪福齐天,且有数位大内高手保护不会有事的。”
“昀儿,快逃”太后并没有听进雁回的宽慰,声音带着命悬一线的紧迫“母后护不住你,快逃”
雁回抚着太后跌宕起伏的胸口“圣上乃一国之尊,无人敢伤圣上。儿臣日日为圣上祈福请菩萨庇佑请列祖列宗庇佑,圣上和大梁必定无碍”……
雁回抚着太后跌宕起伏的胸口“圣上乃一国之尊,无人敢伤圣上。儿臣日日为圣上祈福请菩萨庇佑请列祖列宗庇佑,圣上和大梁必定无碍”
话音刚落,太后倏地睁眼,瞪着雁回。
雁回从未见太后对自己有过这般怨恨的眼神,心中一惊,正要说话,太后先怒道“列祖列宗如何庇佑我儿巴不得我儿死当其冲便是先帝”
雁回一怔。
太后又道“我儿将先帝每一言奉为圭臬,他竟这般算计我儿,算计沈家”
太后母家便是沈氏。
雁回一时分不清太后是尚在梦中还是已然清醒,恍然间,手心一痛。太后双手都握住了她的手,双目不算清明却带着浓浓的怨恨“我看见了,我看见我儿满身鲜血,你快去救他”
“母后”雁回声音也高了几分“你说的先帝想圣上”隐去不能说的话,雁回问道“是怎么回事”
太后冷冷一笑“先帝谥号为仁,他所作所为哪点配的上这仁字帝王之道,呵他当年想传位之人根本不是我儿,我儿这皇位是靠自己抢来的。”
哪怕先帝已故,太后这话依旧是大不敬。雁回费力挣脱太后的钳制,她掩住太后的唇止住太后的胡言乱语,等到太后渐渐静下来,瞳孔之中少了几分怨怼时,雁回仍不敢掉以轻心“母后,慎言”
“雁回。”太后重握住她的手,双眸绯红“是我对不住你,是我对不住乐鱼。但算是我求你,求你看在这些年我待你不错的份上,救救谢昀,我看见他浑身插满了刀子,他浑身是血在唤母后,我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