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枝心里一惊,连忙躲起来。
她背后贴着木板,这个木板离伙房很近,谢枝几乎都能听到身后热火朝天的做饭声。
她小心地从挡住自己的泔水桶后方探头,随着木门被合上的声音,谢枝看见有一个人慢慢走了进来。
前方泔水桶东西南北地挡着,谢枝不担心那人会看见自己,只是她也因为那些泔水桶不能很好地看清楚那人的样貌,只能从往下一点的视角,看出来这人有腿疾。
朝向自己的这只脚一高一低地走着,谢枝莫名觉得熟悉,没等谢枝想起,不一会儿,那人转了个方向,朝着谢枝的方向走来。
谢枝呼吸一窒,缓慢地往旁边缩了缩,还拉好自己的裙摆,生怕会被那人察觉。
现我了吗?
谢枝心如擂鼓,心口的跳动就和那一高一低的脚一样,一下一下,捶打着她。
那人许是因为腿疾的拖累,他走得很慢,慢到谢枝的内心经过了紧张,到平静,再到紧张的几个过程。谢枝几乎快要被这起伏的心情给折磨死了。但她却不敢轻举妄动,生怕那人诈她,只能跟着那人靠近的脚步一点一点往旁边挪。
大约过了一刻的时间,那人终于停了脚步,谢枝也从原来靠木板的位置挪到了两个泔水桶之间。
她和那人离得太近了,谢枝小心地屏着呼吸,谨慎地观察那人的动作。
终于,那人站在原地片刻,又往前走了几步,来到了谢枝第一次跌落的那个门,门前陷下几个坑坑洼洼的小水洼。
谢枝睁大了眼,坏了,她的脚印!
幸而那人好像没有察觉地上的水洼,而是在谢枝警惕的眼神下,抬手敲了敲门。
吱呀——
木门被缓缓推开。
“老胡?”门里传来谢枝耳熟的声音,应当是伙房里的某个士兵,“你今日怎的来得这般早?这饭才刚做好往各个营帐送过去呢,等各个营帐的剩饭剩菜收回来少说也是半个时辰后呢,你得等一会儿了。”
老胡点了点头,过了片刻,谢枝听见他说话了,声音无比粗噶,像是嗓子被烟熏过一番,因而说出的汉话语调有些奇怪。
“好……那我等会儿再来。”
“欸,先别走啊。”谢枝瞅见门里伸出一只手,把老胡拽了进去,那一瞬间,谢枝也看清了这个老胡的模样——这不是那个瘸腿老兵吗?
老胡进了门,木门虽然没有合上,但是声音听得不大清晰了。她慢慢贴地爬过去,挪到了旁边靠门近一点的泔水桶,确定躲好不会被人现之后,谢枝才蹲好仔细听两人的对话。
“你才刚从陈大夫那儿回来吧?还没吃饭吧,顺道和我们一起吃了吧!”拽着老胡的伙头兵十分热情。
老胡似乎是拒绝了。
接着,伙头兵喊道:“和我们一起吃又不怎么,我来军营里这么些年都还没跟你一起吃过饭呢,别这样嘛,就当是和大家伙一起增进增进感情了。”
伙头兵似乎是把老胡拽里了一点儿,谢枝逐渐听不清两人的对话,再加上伙房里锅碗瓢盆敲打的声音干扰,等传过来时,就只能听个模糊的词。
“你这腿…不舒服…到了雨季……麻烦……陈大夫……”
到了后面,两人交谈的声音消失了。
又过了一会儿,木门不知被谁拉上了。谢枝才缓缓地从泔水桶后面站起来。
终于走了,谢枝松了口气。
蹲久了腿麻,谢枝一边捶着腿一边往外走,突然,她脚下一顿,紧接着她皱眉往地上伸出手,捡起了一小块药渣。
药?
听刚才两人的对话,那老胡是从陈安那里过来的,那这块药渣应当是他伤腿上掉落的。
谢枝本打算把药渣扔了,但搓了搓指尖,却又忽然顿住。她眉间微皱,鼻尖浅浅翕动,像是不确定一般又嗅了嗅,最后把那药渣凑到鼻尖一闻。
“!”
怎么会这么像?
谢枝常年浸泡在汤药中,对药味的分辨几乎和专门研究医理的人一样,所以一闻,她便能十分肯定地说,这块药渣的味道和那天她在谢昭营帐旁捡到的几乎像了八成左右。
唯一的区别就是当天的药渣有泔水的味道,而这个却没有。
难道……
连接着伙房的木门出轻微的响声,像是有人要开门。
谢枝神色一凝,几个快步忙闪身出门,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谢枝关门和老胡推门。
老胡好不容易摆脱了那毛头小子,他脸色不虞地关门下阶,站在泔水桶之间良久,只见他唇间动了动,似乎是说了什么,却又没让人听明白。
而还没走远的谢枝却瞬间瞳孔骤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