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樯不设防,被推得退后几步,手中剑被震得摔落在地,嗡嗡作响。
他不可置信看着胜玉,双眸瞪得震惊,冤屈。
“胜玉,你明明看见了!是她意欲欺辱我!”
在外虽然也有女子萦绕周围,但从不敢近他身。李樯从没遭遇过这种事,因此一开始见陈颖儿行止古怪,只是疑惑。
越听得明白,越是怒火上涌,只觉阵阵恶心反胃,唯有杀了此人才可解心头之恨。
谁知恨还未解,胜玉闯了进来,不仅处处维护那个使他恶心难受之人,还推他骂他,吼他好大声。
他不值钱的是不是?
李樯长腿迈前几步,胜玉越紧张,弓起脊背将陈颖儿护住,似乎生怕李樯要对陈颖儿做什么。
李樯怔怔几息,浑身的血都凉了下来,连道:“好,好。”
说罢颓然捡起长剑,重重踏步离去。
临出门前,李樯紧咬牙关,冷冷出声:“玉牌已刻好了,在街头工艺铺子领。本想亲手送给你,你既如此看轻我,此后只当不认识,你只管做你该做的事,我再不会来找你!” 胜玉浑身僵硬,听得李樯步子离开,外间一通琳琅碎璧之声,想必是李樯了脾气,摔了不少东西,都是要赔的。
等所有声响静止了,胜玉才慢慢放松。
手还抖着,揽住陈颖儿问她怎么样。
陈颖儿唇色苍白,被踹的那一处和撞上了的脊背生疼,好在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不适。
至少,没有真的被一剑斩了。
那剑尖到喉咙就只差那么一点点,那一瞬间锐利的死气,无比真实地直逼上她眼前。
胜玉见她的确没有骨头的损伤,才勉强松出一口气,嘶声问:“你疯了!你方才是要做什么?你不是最看不起讨好男人这般行径么!”
陈颖儿扯了扯唇,神色有几分无所谓,又有几分苦涩。
“只要能挣到银钱……你都替我去挣了,我还守着这样的清白,又有什么意义。”
原来胜玉那日的解释她是一句都没有信。
陈颖儿把李樯当成了那般有特殊癖好,爱假借援救之名玩弄女子的一方恶霸,她生怕胜玉只是表面答应她会悔改,以后又泥足深陷,所以想出这李代桃僵的法子。
她这身子本来也活不长,何须旁人再为了给她治病去赚银子。
她已是一副残躯,这病也没甚好治了,坚持那些看似清高的道理又有何用。谁挣不是挣呢,至少在她死前,说不定还能留几个银子儿留给胜玉,也算是回报胜玉了。
故意叫胜玉撞见这一幕,也是为了让胜玉看透所谓的“好人”,所谓的“真心”。
只是陈颖儿没想到,李樯没有上钩,还差点当场杀了她。
她一直以为自己心存决然死志,可在死亡迫近的那瞬间,感受到的净是后悔和恐惧。
原来她也没那么洒脱。
胜玉心像拴着石头一样重,唇瓣颤抖,她紧紧搂住陈颖儿,一叠声地说陈颖儿想岔了,却苍白地不知该如何解释更多。
如果她从一开始就没有将自己的身世之事隐瞒陈颖儿,今日陈颖儿是不是就不会这样犯傻。
胜玉明白,陈颖儿不是异想天开,而是她们这样手无寸铁的人,想要绝处逢生,便非要从自己身上舍弃些什么不可。
胜玉心中愧疚已极,只想把一切真相全盘托出。
她哽咽着道:“颖儿姐,李樯他……”
话音未落,胜玉的手被陈颖儿抓住,陈颖儿摇了摇头。
那双强打精神后愈显疲惫的眼睛注视着胜玉,仿佛平白跨过了许多个春秋。
“不用跟我说这些。你只记住,我今日虽没试出他来,但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良善男子。”
“你现在或许觉得他好,但也只是因为他装得好,还没在你跟前露馅而已。”
胜玉话头只好止住。
不知为何,听着陈颖儿这些话,她心中似是敲响了冥冥之音,深沉不分明。
她枯坐一会儿,摇摇头不再去想,还是紧着眼前的事,扶着陈颖儿起来。
“去医馆,拿药,我去山上把存的铜板拿下来。这个月之后的日子……我再来想办法。” 陈颖儿痛得几近昏迷,已经没有了反抗之力,被胜玉弓腰背起,送去了医馆。
胜玉把陈颖儿托在医馆照料,回去取了所剩的所有银钱。
却也只够当下的诊金,陈颖儿要敷药、休养,接下来一段日子都得住在医馆才行。
胜玉陪她坐到深夜,才独自折返。
脑袋里一会儿想到陈颖儿的伤势,一会儿又想到李樯气愤离去的身影。
李樯气得厉害。
他气性一向很大,但这回显然比往日气得更甚。
连断交的话都说了出来。
他甩袖离去,怒火炽烈得很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