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回若有所思地抬了头,着客栈跑堂将她们的吃食送至房中,随即边上二楼边道:“沅榆近山,周遭山匪颇多,常有匪盗入城抢掠,来时我便察觉有条尾巴跟在我们身后。为防变故,明日我与秦姑娘前去杏花村,阿七便留下来护卫楚公子,临走前我会令城内监察司暗中留意,楚公子这两日便不要外出了,有什么事与阿七说即可。”
阿七便是她自南柳带来的部下,性情虽沉默寡言了些,做事却十分细致沉稳。
楚流景点了点头,“我明白,燕司事放心便是。”
安排妥当后,几人在房中用了晚餐。待到入夜,燕回令手下回房歇息,自己拿着刀在房门外守夜。
楚流景与她打过招呼,关上房门,转过身有些歉然地看向坐在桌旁的女子。
“我知秦姑娘好洁,应当不喜与人同住一处,只是出门在外多有不便,这些日子只能委屈姑娘了。”
秦知白容颜微垂,神色瞧不出喜怒,“习武之人几日不眠亦无大碍,楚姑娘好好歇息便是。”
楚流景眨了眨眼,“原来秦姑娘会武?”
药王谷医术虽天下无双,但因谷中门人避世不出,除却青冥楼外少有人与其来往,因此无人知晓药王谷武学究竟是何境界。
秦知白并未回答,只站起了身,“我已令客栈中人熬了药,稍后他们会将药送来,楚姑娘用过药后便早些歇下罢。”
知晓她没有要答的意思,楚流景也识趣地不再追问,待秦知白推门离开,她正准备将身后披风解下,却听得窗外传来几声清脆的“叮叮”声,随即便是一连串高声吆喝。
她怔了少顷,微微笑起来。
“兑糖客?倒是许久不曾见了。”
兑糖客是乾南乡里的一类小贩,时常挑着担子走街串巷,用担子里的饴糖与村民换些不用的旧鞋,所过之处皆有铁锤敲击的叮叮声,很受各地孩童喜爱。
过不久,房门被敲响,楚流景打开门,便见到端着托盘的小二站在门外。
“公子,您的药熬好了。”
她接过托盘,方要道谢,垂眸却见到药碗旁还放着一只浅碟,碟中盛着几块形状不一的糖食,正散发着甜香气,分明正是饴糖。
似是瞧出了她心中讶异,小二笑道:“这糖是您夫人着小人去买的,想来尊夫人觉得药汤太苦了,因此才特意买了糖来助您服药。公子与夫人真是伉俪情深,叫人艳羡。”
望了一会儿碟中饴糖,楚流景浅笑着抬起头。
“多谢。”
*
翌日一早,燕回同几人说了一声,便当先去了城中监察司,以叮嘱当地监察司留意山匪动向。
杏花村虽距沅榆不远,但来回也需要两日时日,因此秦知白在临走前又为楚流景施了一回针。
施过针后,楚流景徐徐穿好外裳,看着眼前姿容清绝的女子,温声问道:“敢问秦姑娘,不知我的病症日后会否好转?”
秦知白动作略停,抬首看向她,“你经脉阻塞,气血有亏,心脉衰近于绝,每日以金针通脉至多也只能续命三年,师尊尚无回天之法,我亦不敢妄言。”
“果然如此。”楚流景轻叹一声,而后笑道,“我曾与姑娘说过,无论我生死,三年后都会还姑娘自由,如今看来,此诺或许不必再等三年。有朝一日,倘若我性命垂危,还望姑娘不必勉强相救,便只当从未医治过我罢。”
听她此言,秦知白未置可否,只收好金针站起了身。
“世无难治之疾,如今便下决断还为之尚早,楚姑娘眼下只需安心调养,其余之事,当由医者思虑。”
楚流景笑了笑,顺从地应声,“秦姑娘说得是。”
谈话已尽,素淡的身影转身朝外而去,腰间绣着青莲纹样的香囊因行止动作微微摆动,散发出淡淡的兰草香。
楚流景看着行至门边的身影,忽而唤道:“秦姑娘。”
前行的身影略停。
安静片刻,楚流景眼尾微弯,柔声道:“路上小心,我等你回来。”
秦知白并未言语,回眸向她略一颔首,随即戴上帷帽,推门离开了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