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自关中一路往北徐行,取回灾鱼,下一步便是去寻回彻骨寒刀的真卷刀谱。
彻骨寒刀一共分为上下两卷,上卷包含了前六式刀法,越家及其亲族上下通习,为影卷;
下卷包含了彻骨寒刀的第七式,也是最高绝的一式刀法,只有越家家主可以修习。
当年漠北烈焰刀鬼多伦的铁骑侵踏春城后,江湖黑道最大教派石城鬼门关趁火打劫,将惨败的越氏一族废墟上所有的财产洗劫一空。
其中就包括彻骨寒刀的真卷刀谱,此事传到江湖上,鬼门关神威大震,从此日渐显赫,成为了枭雄频出之地。
越往北走,气候越寒冷,人烟也变得稀少,草木凋敝,一派萧瑟风光。
这日三人行至一处驿站,驻客十分稀少——
此处离漠北已经很近。越独清一行人在驿站落脚,准备歇息些时日。
萧不恭下马就直奔酒窖,之前在百旗决受了伤,加上北方人烟渐稀,他已经许久没有犒劳肚子里的酒虫了。
北方寒冷,萧不恭已经换上了羊皮小袄,当他看到越独清端着木盆穿着两三件布衣出门时,不禁被他裹得像千层糕的样子逗笑了。
驿站建在背风的坡下,外面不远处有一条小溪,日光晴朗。
越独清面前摆着个木盆,就坐在河边,若不看长相,他那姿态颇像是乡下的洗衣妇,下一秒便能与你闲话家常。
奈何越独清面无波澜,撸起袖子露出健壮结实的小臂,低头只安安静静地搓洗着手里的东西。
萧不恭看着他手里的棉布床单,表情有些难以言喻:“你……你……”
越独清有些不耐烦:“你什么?”
萧不恭一脸玩味,不怀好意地问道:“你得手了?”
意识到萧不恭说的“得手”是什么意思之后,越独清有些面热,斥道:
“你胡说什么,我跟他清清白白的……”
萧不恭“哦”了一声,打了个酒嗝,看样子不是很相信:“啊,清清白白的,那你洗的什么?”
越独清修长宽大的手掌浸在水里,一丝不苟地搓着棉布褥单:
“客栈里的羊毛毯子太扎,孝轩身上起小红点,我就向驿站老板借了床褥单。”
萧不恭“啧啧”两声,又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他都不穿本大爷狂野英俊逍遥不羁的羊皮袄,那往北越来越冷,他一个小少爷,受得住吗?”
越独清语气中带着些不易察觉的得意,道:“我会管好他的,不要你关心。”
萧不恭“切”了一声,看他认真起来的样子,心中不禁生出些疑虑:
“我说,你真打算好要带着他走么,你这小子惯有的清醒呢,忘掉你在徂徕山跟老子说的什么啦?”
越独清闻言,又想起自己当时在烟霞石屋独对夜幕,内心孤苦无落的情境……
眼神一时明暗交杂,他忽然问起萧不恭:“还记得小时候你铺子里那个棺材吗?”
萧不恭有些不自在道:“当然记得,你那时候在里面不喊不叫,我还以为你死了臭在里面了。”
越独清不理他嘴贱,自顾自地说道:
“如果我从来不见天日,或许可以忍受黑暗,如果一直卑躬屈膝,就可以忍受狭隘,同样的,如果没人在乎,我也能忍受孤寂……”
说到最后时,越独清抬眼望着水中骄阳的倒影,深邃的瞳仁里映着亮晶晶的光芒:
“可是我遇见他了,现在我现,我忍不过去了。”
他嘴角弯起,露出一个笑容,柔和了五官硬朗的线条。
萧不恭穿得很厚,但听了他的话还是不可避免地起了一身肉麻的鸡皮疙瘩。
他很久没有见越独清开心成这样了……当然也有可能只是他一个人没看到而已。
在萧不恭的记忆中,越独清也并不是不会笑的,只是他的笑多半是目无“尊长”的冷笑;
在他第一次见越独清的时候,对方还是个懵懂无知的小孩,却有着过人的悟性和诡异的行事风格。
那时的越独清,可以忍受体内的毒性和轩车迟残暴冷酷的训练,但是却不能忍受哭或笑的时候被他旁观。
小孩子嘛,哭和笑都是正常的情绪,可每次他玩笑着说小屁孩又哭了或笑了的时候,小孩的眼神就变得凌厉非常。
久而久之,越独清的情绪越来越淡,或者说是隐藏得越来越好,总之萧不恭很少见他在自己或者轩车迟面前表现得特别开心。
可是刚刚越独清却笑了,还笑得那么……温柔?似乎还有点腼腆?
简直就像是——
“你现在的状态,真的跟我当年挺像的……”
萧不恭神色复杂地打趣道,
“难不成这就是龙生龙凤生凤,萧不恭的儿子是情种?嘿嘿——小子,你也算是长大了。”
他笑得开怀,越独清闻言却脸色微变,淡淡回嘴道:“我跟你不一样,我不会把我的人弄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