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勋,你儿子那边好像出了什么状况,你去看看?”副队长拿着警帽当扇子,“哎哎,好像吵起来了啊?总不能让他们在那儿淋雨吧。”
“喔,我也看见了。”虞永勋头也没回的拿了笔记本向上级汇报和记录案现场的经过,“管不了啊,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情。给他们足够的空间,应该……也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
“不是,你们是在……认亲吗?我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你,斯闻哥还有个妹妹?你们怎么知道对方就是自己所寻找的亲人?”宋泽炀满腹疑惑的看着阮狄和虞筱阳,“不是,你们怎么都这个表情?难道你们,你们早就知道吗?”
是啊,早就知道了。
阮狄这才说话。
斯予鑫曾经在自己的陪同下,前往第一人民医院采集血样,正好配对了几个月前曾单独留下血样的斯闻,便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等等,小鱼,这其实,你都是知道的?早就知道了?看来……这都是真实的啊。”
斯闻转头看了虞筱阳眼中的悲哀,倒抽一口凉气,把冰冷的心咽了回去。
“还?还什么?你还得起吗!你以为你要还的只是这像狗屎一样的烂钱吗?你知道自从你消失后,整个家庭是怎样变得支离破碎的吗!”
斯予鑫痛苦着冲他大吼,理智已经不足以控制她了,她曾告诫过自己无数次,不能这样,不要这样,可事到如今,溃堤的委屈与悲伤席卷了她,她控制不了自己。
“家破人亡已经实实在在生在我的身上了,不知道多少次,我都想着你真是可恶啊!如果不是你,你的消失,你的离开!我爸就不会着魔一般的去找你!找了不知多少年,最后寄来家里的却是一张天价欠条!”斯予鑫歇斯底里的抓住斯闻的手臂,“你看看你!你是一个多么完整的人啊!我原想着所有的恨意在看到你可怜的模样之后就会彻底消散。可你这样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站在我面前,知不知道这对我来说有多么讽刺!”
“对,对不起……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不如你先和我交代一下现状,我再来想办法……”
“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要偿还你犯下的错误?!爸也不知去向,妈成天为家里的生计而操心,还欠了一屁股债,东躲西藏,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你呢?你看起来过得挺不错啊!胳膊腿儿都在,你受了什么罪?不如你我换换身份,你来替我受这个罪!”
别说了……
声声控诉像刀子剜在斯闻耳朵里,他咬紧嘴唇。不知不觉,下巴上就流满了他不经意咬破的血,颤抖着,濒死着。
他告诉自己,要面对,这一切都是在自己失踪之后造成的,从头到尾,自己才是那位罪魁祸。
似乎永远也得不到原谅,他得不到解脱。
“你从一开始就在这里瞎说些什么啊?出了这样的事情谁会高兴?你仔细想想是谁造成了现在这般局面?绑架他的那些人!你以为他这些年都过得好吗??!你经历的他都经历过,他经历过的事,你知道个屁啊?”
别说了……
虞筱阳再也不想忍了,他知道身前这个人要像木偶似的散架了,尽管他保持沉默挡在前边装作平安无事,可虞筱阳还是切切实实察觉到——到他心中唯一的那束光彻底湮灭了。
“你别说了,我知道自己没什么言权,只是我想告诉你,你经历的一切,就算你不开口,斯闻哥还是会知道的,他会心痛,因为你们是一家人啊。”趁虞筱阳话毕之后的片刻安静,宋泽炀说,“我不明白,既然终于重逢了,难道不是感动的事吗?为什么要一味的指责。”
别说了……
阮狄闭口不言,今天所生的一切都大大出自己的预判了。她不会帮斯予鑫,毕竟是她说的太过火了,她也不想替斯闻说话,因为这家伙除了自己心里想的和抱怨指责的话,根本听不进去任何人劝慰的语言,他一生都在为自己所受到的指责而赎罪。
“……”斯予鑫终于冷静了下来,她看清斯闻空洞的眼,心里咯噔一声,“是我冲动。”
没关系的。
斯闻张了张口,却没想到喉咙已经无法声,他想挤出一个微笑,可嘴角扯起的幅度太大,牵动心脏过于疼痛,难掩蹙眉。
“能被家人所接纳,是他最大的梦想。他明明也一直都在寻找家人,可谁又看得到受过的苦痛?他又能对谁说,他的经历,你要看吗?”
虞筱阳抓过斯闻的胳膊,掀开贴在手臂上的衬衣袖子,密密麻麻的疤痕诉说着非人的遭遇。
“这,这是什么啊?好丑。”宋泽炀忍不住叫出声来,“他骗我,我真的以为他只是喜欢穿长袖子,怕晒黑而已。话说斯闻确实身体也不太好……”
就连阮狄也被惊吓到了,她没想到孙源升竟然做着这些惨无人道的实验,斯闻伪装的太好了,整整十二年,硬是没引起任何人的怀疑。哦,忘了,他周围的一切人,都是参与犯罪的成员,只有他,在承担痛苦的同时坚守着自己的初心。身为一个演员,她知道,伪装是很累的。
“别害怕,迟早会消失的。”
斯闻轻轻拉下袖子对着斯予鑫笑。
虞筱阳难以置信的看着斯闻的背影,他不敢相信倒底是什么人拥有这么好的脾性,在被恶狠狠的指责了不属于自己的罪孽之后,反过来劝慰别人。
为什么啊?他嫉妒了。
又或许,斯闻本身就是这样一个人,对谁都是如此,除非有个特别的人,能让他抛除隐瞒,以真面目以示对方。
正当他烦躁至极,直到斯闻的下一个举动狠狠的冲击了他的内心。
斯闻打了自己一巴掌,以至于已经糊涂到太过用力而导致站立不稳,他用手抹了一下嘴角,虞筱阳吓得围过去看他,只见刚才被咬破的嘴唇又多了一个撕裂的伤口。
“你……你别笑了!”
虞筱阳用手擦了下他嘴角的血,鲜艳的要刺破他的心脏。
“高利贷的事,虞叔叔应该有办法,除此之外,咱们家肯定欠的有别的亲戚或者其他人的钱,这个我来想办法……我制作的游戏,经过审核将要上市了,除此之外,这几个月当老师挣的钱,我都会还给你们,不要担心。”他低头温柔的看着斯予鑫,“我无法弥补曾经犯下的错误,我也没资格请求你们的原谅,如果恨我能让你好受,我可以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