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雅渾身插著管子與監護儀,虛弱地躺在病床上在打點滴。
枕邊擺著一張他們兄妹的合影,是去年兩人在動物園拍的,那時候安雅還留著一頭烏黑的長髮,皮膚白皙、五官清麗,和此刻瘦脫相的模樣簡直是天差地別。
安奕幾乎只看了一眼,就流下淚來。
他背過身去,抹掉眼淚,抬手輕輕敲了兩下窗口。
換藥窗緊挨著病床,安雅撐開眼皮看過來,愣了一秒,不敢置信地想坐起來看個清楚,奈何沒有多大力氣,只梗起了脖子。
安奕忙沖她擺擺手,隔著玻璃對她說:「乖乖躺好,不要亂動。」
「哥……」安雅一下紅了眼睛,「我好想你。」
「別哭、別哭……」安奕兩手按在窗上,恨不能衝進去替她受苦,「疼不疼?現在感覺怎麼樣?」
安雅輕輕搖頭,對他笑笑:「我看見你,就什麼都不怕了。」
安奕心酸,這些年表面上是他在拉扯安雅長大,可其實安雅才是那道引他向前奔跑的光束。
不是安雅離不開他,是他不能失去安雅。
「你在裡面乖乖的,配合醫生的治療,等你的燒退了,就能出來了,知道嗎?」安奕輕聲道。
「嗯,」安雅閉了閉眼,休息下又看向他,「我還想跟你去看大海、爬雪山呢,哥你可別反悔。」
「不反悔,你想去哪裡我都陪你,」安奕淚盈盈地看進她眼中,「一直陪你。」
「……哥,你哭起來真醜。」
話音未落,兩人隔著玻璃窗都笑了起來,可笑著笑著,又變成一場凝淚的對視。
良久,安雅說:「我有點累了哥,好想你抱抱我,就像小時候那樣。」
安奕低下頭,眼淚啪嗒啪嗒落在手背上。
他何嘗不想過去抱一抱她?
從小吃藥都怕苦的一個孩子,在花樣的年紀本該享受她的大好青春,卻終日困守在這麼個狹小閉塞的病房裡,孤獨地和病魔抗爭。
他好想抱她去吹吹風、看看太陽,想像小時候那樣揉一揉她的頭髮,再對她說一句「痛痛全都飛走了」。
可他做不到。
眼前這扇玻璃窗,將他們徹底分隔成兩個世界。
這麼近,又那麼遠。
安奕壓抑極了,心如刀絞。
這時林譽明過來拍拍他的肩,提醒他時間差不多了,「小雅還是要多休息,不能太激動。」
安奕點點頭,秉持最後一絲冷靜,叮囑了安雅幾句,才一步三回頭地離開。
等他走出移植倉,安奕便有些撐不住了。
他坐在倉外的長椅上,雙手捂著臉,久久沒有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