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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如水,宋承南难以入眠,想着如今在佛堂中的杨氏在做什么。
他一遍遍回想杨氏离开前的眼神,想一遍,心就如空鼓,砰砰地响。
急促的敲门声加重了这份恐惧。
习惯了枕戈待旦的定国公没有哪一次如此刻这么慌不择路,弹也似的坐了起来。
“国公爷!大夫人她……出事了!”
心中有一片坍塌了下来,宋承南鞋也没穿,冲了出去。
杨氏被发现时,已经吊死在了佛堂之中。
扯了经幡结成绳子,不声不响地挂了上去。
女使来送饭的时候,人已经吊起来好久了,没了血色,尖叫声响起,悲报迅速送到了主院那边。
宋承南听到消息就跑了过来,在迈进门时摔了一跤,仰头见到的,是发妻悬着的脚。
她长得极美,也很爱惜自己的美貌,怎么就选了这样一个死法。
宋承南看到她那张面目全非的脸时,见惯了尸山血海的人身躯剧颤了一下,不敢再看。
二十年岁月在眼前一晃而过。
耳边嗡嗡地响,是娶她进门那日吹吹打打的热闹,还有她怀着身孕跪着求他那日的雨声,每次出征,她担心又强装无谓的叮嘱,每次回来,一抬眼,就能看到她讨好地笑。
渐渐地,再美的脸也不耐烦看了。
她出身不好,却长得美,所以心气高,宋承南起初打拼的缘由,有一部分是为了她的。为了扶摇直上,将国公夫人的身份捧给了她。
他明明都做到了,也只是做了建京里一个寻常男人会做的事,怎么两个人就走到了这一步呢?
耳边所有的一切都归于寂静。
宋承南心气一下散了。
杨氏被放了下来,那张自她手中飘落的纸上,写着遗言:
“生不同衾,死不同穴。”
宋承南将字条撕了,把她的尸首抱在怀里,佛堂的门被重新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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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诉霜听到杨氏逝世的消息时,并未高兴,反而是一团郁气堵在了心口,杨氏这一死,又将阿霁推到逼死亲娘这一重水深火热中去。
她问道:“大夫人可有什么话是留给世子的?”
传信的人摇了摇头。
一句话都没有,定国公府也闭上了门,连丧事都是低调办的,一夕之间,国公不再有兵权,主母身死,世子入狱,建京城权势最蓬勃的定国公府显出颓势来。
夏诉霜想自己将这个消息带给阿霁。
可阿霁如今还是寒鸦司司主,判的罪过又是叛国,看守他的牢狱是最严密的,想
要进去,难于登天。
她只能去找近水。
近水劝了几l句,见她执意要去,无奈道:“大理寺的监牢一天是要换三波岗的,只有其中一次能轮到我们的人,但在那之前,夫人得先不惊动任何人接触到大理寺的牢房门。”
放在平时近水不会怀疑夏诉霜的本事,可如今她身怀六甲,平时走动都让人捏一把汗。
“你放心,大理寺的地形图给我,我就能进去的。”
寻常牢狱根本挡不住夏诉霜,何况只是到门口,只要牢房内有人接应,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入夜之后,夏诉霜穿上黑衣戴着兜帽悄悄潜入了大理寺,躲过监守靠近了守卫最严密的大牢。
将令牌给守卫看,守卫并未开门,而是让夏诉霜绕到后面暗门去,不然牢中的犯人也会看到。
她绕到大牢后头去,竟真有暗门进去,不知是哪朝哪代的机关。
宋观穹的牢房前守着人,甚至往前的过道内一路都有狱卒,就是一只苍蝇也逃不过看守的眼睛。
若不是牢里有自己人,夏诉霜确实无法接近。
她走到门前,摘下兜帽,朝牢房里张望,轻声唤道:“阿霁。”
牢房阴暗处有人影动了动,走了出来。
“你怎么来了?”
宋观穹让人打开牢门,拉她进来。
阿霁脸上长了些胡茬,左眼戴了一个黑色的眼罩,夏诉霜立刻皱起了眉,“眼睛的伤,大夫怎么说?”
“已经上了药,戴着这个,只是不想伤口沾了牢里的灰尘。”宋观穹抓住她的手。“你来,是发生什么事了?”
她只能先将此事放下,捡了最要紧的说:“大夫人在佛堂自戕,过世了。”
宋观穹听到杨氏过世的消息时,愣了一下,夏诉霜的手自他掌心脱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