遁空之门把他带来,并非只有俞壁城,而是二十四年前的俞壁城,他与银砾刚出生的时候。玉佩的确把他带到银砾的身边,只是此时的银砾,只是一名刚出生的婴孩罢了。
他没有走到那两名婴孩的身边,暗自聚了灵力于脚下,以极快的身影移动步子,在屋内的那三名宫人的颈后重重地敲下,把他们敲昏倒地。他既然来到了过去的时间,也不会有人因他的容貌暴光而干出些什么不利之事来,而且此处是人界而非鬼界,根本没有人认识现在身为暗杀者的他。
他的面容冷淡,重新走到了床边,平静地看着床上躺着的人道:“有人让我替他带一句话。”
魏芝兰的目光一直看着顶上的帐子,仿佛那帐子比无端出现在她身边的人要有趣得多。箫白榆没有心思去理会魏芝兰听见与否,只淡淡道:“那人说,‘我离去之时,本是与你道说,让你等我,我定必会回来把你接回去,可红光骤灭,把我的话语打断,至你另嫁他人,也罢,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二十五年过去了,我从未把你忘记,若然你依旧愿意,便让白榆把你带回来。’。”
话语像微尘般落下,又像微风般,吹进了魏芝兰的耳边,轻,而柔。她的神识本已是封闭,说话的人亦虽不是她所盼之人,说出来的话,却像在她的脸颊上,落下一道轻吻,一双强而有力的手,把她紧紧搂着,那滚烫的胸膛,把她冰封的心溶化着。
她终于从帐子收回了飘忽的目光,把视线落在了身边的人身上。
她看着那人的一双异瞳,虽微愣一瞬,却很快挂上了柔和的笑意道:“你以遁空之门而来?”
箫白榆没有说话,算是默认。她轻轻地笑着,那温柔的脸容,让箫白榆感觉,跟前的这人,与自己的母亲,并非一人。他的母亲只有冰冷,只有让他承受着身体的痛苦,却从来没有这般柔和的脸容展现过。
魏芝兰的声音很柔弱,仿佛依恋床榻之人般,苍白,而疲倦。
她的笑意不减道:“你为何而来?”
箫白榆本便没有与她道说谎言的想法,平淡道:“寻银砾而来,寻钥匙而来,受人之托,寻你而来。”
“银砾。。。。。。是你哥哥的名字?那你呢?”
“箫白榆。”他大可不必把姓氏报上,心里却默默地让自己报上,仿佛诉说着,他与这人,没有半点关系,也不想有任何关系。母亲于他而言,便是如此,可有,可无。
魏芝兰轻闭长眸,呼了一口气,待她缓缓张开之时,眼睛多了一份湿润。她无奈地笑着,箫白榆并不明白她为何展着这般笑容,依旧默不作声地站在原地。
他的身子着软,头脑也渐渐变得模糊。本来鲜血能让他暂时可保住灵力,保住神识,却在方才动用灵力之后,却把那仅余的力量也几乎用尽。他轻轻地扶着额,尽量让自己保持清醒。
魏芝兰长叹一声道:“看来,这些年过去了,他们对遁空之门,依旧止步不前。”
箫白榆蹙眉看着床上的人,目光像是让她继续说下去。魏芝兰苦笑道:“你的性子,是随了谁?如此这般沉默寡言?”她稍稍收起了笑意道:“我能清醒的时间不多,也快到时限。”
她的嘴角再次微扬,微湿的眼睛看着箫白榆那俊丽的脸容道:“俞壁城的圣女,除了守着这枚玉佩之外,还要守着另一样东西,名曰‘凤凰之眼’。”
“凤凰之眼?”
魏芝兰点了头,淡笑道:“凤凰之眼所藏之处,就在。。。。。。。”她忽然止住声音,笑意渐渐收起,眼睛失去了焦点,重新把视线落在了床帐之上,箫白榆知道,魏芝兰的神智,又被拉回了她的幻境,那是他自有记忆以来,唯数不多,对魏芝兰仅存的记忆印象之一。
箫白榆暗自长叹,他感觉,凤凰之眼与他手中的这枚玉佩,必定存在着某种关联,若凤凰之眼亦是圣女守护的东西之一,那它,也必定会在俞壁城内。
他想得到更多的线索,那只有两个方法,一,是找到俞壁城的帝君与皇后,也就是他的外公外婆,使法子,让他们把凤凰之眼所在之处告诉自己。二,守在魏芝兰的身边,待她何时醒来,告诉自己。
可事实上,以他现在这般身子,先不说在皇宫中探路,找到帝君,就连在此处多待上一刻,也会让自己的灵力不停地流失。也不知道,箫扶摇那时候,是如何在人界撑上三天才回去。
他也只能先回到鬼界,再想法子把凤凰之眼找回来。
他拿出作为钥匙的玉佩,向内注入灵力,念起咒文:“天地日月,镇五方,坠九天,故日率虚,遁空之门,应咒而起。”
玉佩的纹路出红光,红光不停扩大,把箫白榆整个身子裹在其中。他轻握着玉佩,透着红光看着床上的人,也不知道是悲,还是喜。
他对魏芝兰的感情几乎不存在,没有爱,也没有恨,便像是路人一样,只是擦肩而过,只是萍水相逢的‘母亲’。就算箫扶摇下令,让他遇见魏芝兰之时,把她从世间€€去,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挥动手中的冷剑,刺穿她的心脏,心里不会泛起一丝波澜。
可在红光渐去之时,那被拉进幻景的魏芝兰,耳边仿佛传来了一句很轻,却带着哀悉的声音来:“你有爱过我们吗?”
她的眼角流下温热的湿润,落在床帐上的视线没有移开,苍白的口唇张合着喃喃道:“我没有资格。。。。。。。”
红光渐未,箫白榆缓缓地张开眼睛,回到了充满着白色的房子。
他隔离着玻璃,俯视着鬼界的夜景,拿起了耳机戴上,轻声道:“父亲。”
耳机传来连接的声音,不久后,一把沉稳之声在耳机中响起道:“看来成功了。”
箫白榆把身上不属于自己的宫人衣裳脱掉,一身均匀的肌肤便在这夜空的顶端表露无遗。他轻轻地扶着玻璃道:“嗯,钥匙可以用,我见着魏芝兰,把话也带给她。”他想把凤凰之眼的事告诉箫扶摇,却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道:“就这样。”
耳机的另一边沉默了许久,后来传来一声长呼道:“她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