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叫错了,我可不是什么王爷,我只是一名草民罢了。”他走到石碑前,轻轻地抚着石脾,脸上浮着苦笑道:“只是一名能把你们从水深火热中救出来的草民罢了。”
他把额抵在了石脾上,把声音压低道:“望舒,要说对不起的,是我,不是你。”
“什么意思?”
上官嘉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颤抖地握紧抚在石碑上的手指,他的眼中闪着不甘与恐惧,嘴唇紧紧地抿着,看着跟前的石碑,石碑像是化成了会把他吞噬的猛兽,他的身体不禁颤抖得厉害。
他很想逃走,很想离开,双脚却不听使唤种在了原地,握紧的手慢慢地打开,按在了石碑上,口唇颤动喃喃道:“浮生大6,土属结界,宗卷之力,于吾身现,系于大地,聚于足下,借汝之力,得汝庇护,护此人间,守此苍生,免于苦难,渡此厄劫。”
他像是呼了一口气,颤声道:“以吾祭天,修复结界。以汝之法,传转汝力,至,汝所选之人。”
他手掌出现强烈的光芒,照得周围一片明亮,石碑上出了一条褐色的光柱直飞冲天,冲破了顶上彩色的结界,那原本的裂纹慢慢地粘合起来,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裂纹渐渐消失在彩色的结界中,慢慢地,结界的彩光渐淡,不久便完全消失在空气之中。
阴云依旧仍在,倾盘般的大雨向地上倾洒。
上官望舒跪在了地上,跪在了已然倒下的上官嘉佑身旁,颤抖着手,抚着那凉的脸道:“皇叔……。”
上官嘉佑的眼皮很渐重,重得像无力支撑般,半开着眼,面上浮着微笑道:“我以为会痛得要命,还好,没多大的感觉,就是,有点累……。”
上官望舒的额上浮着褐色的印记,属于守护者的记忆与禁制不停€€进他的大脑。记忆慢慢下去,印记也渐渐消失而去。他颤抖的手捉着上官嘉佑的衣衫,视线变得模糊道:“皇叔,我……我不知道,修补结界,是要以命祭天……,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别,眼泪吞回去,你不该在此处流出一滴眼泪。”他的呼吸渐渐变得微弱道:“我知道,从你出生时,我便知道,你便是下一个宗卷守护者,所以,我一直觉得,我对不起你,这些东西,不是应该由你来承受,却要由你承受。”
自上官望舒出生时,他体内的宗卷之力,便告诉着他,上官望舒便是下一任守护者。他怨过上天,为何要让这个刚出生便没有母亲的婴孩承受这种宗卷之力。
他自小便对上官望舒关爱有加,不是因为他是侄儿,而是因为,他将是自己的接班人,是他可怜的接班人。
他没法选择自己的命运,他选择过逃避,他以为,逃出了檀城,便可以逃离生祭的命运。可事实,所有事情,像是已安排了般,他经历了至爱的逝去,回到了原点,把自己献出去,把他另一位所爱之人拉进深渊。
在天牢时,上官望舒与他说“对不起”。
呵,有何对不起的?
守护者的命运,不就是要以死亡换取结界的稳定吗?
那天在佑王府时,对突然出现在黑雾之中的隐,他一眼便认出了隐便是上官望舒,除了有愕然外,更多的,是对他的怜悯。
他对隐说:“你既改变不了任何事,何不让我替你做些什么?”
隐深知,世间最不能改变的,便是病痛生死。
上官敏博的病既不能改变,他的死也是必然生的事情,那么,上官嘉佑便会一定以生祭的形式,去守着结界,守着檀城。
他停顿了良久方道:“您可以替我,杀了上官敏博吗?”
上官嘉佑方知道,当年上官望舒的母亲,是上官敏博所杀,除了愤怒以外,便是替上官望舒的母亲感到不甘。而上官嘉佑回答隐的话,却是带着笑意地道:“有何难的,英雄所见略同。”
上官嘉佑无力的递起了手,抚过了上官望舒的眼角,把那几乎流出的甘露€€去,呼着气,面上挂着最后的微笑,弱声道:“对不起……。”
他轻轻地闭上了眼,他的脑中出现了李枫韵在小河边赤着玉足,踏着水,回头向他轻笑的样子,那是他这辈子,看过最好的景象。
枫韵,别走太快,我现在便来寻你。
等等我。
一朵已枯谢的蓝楹花从他的手中掉到了地上,被雨水沾湿,被地上的水渍淹过,彻底地枯在了这肮脏的浑水之中。
上官望舒捉着他替自己€€过眼泪的手,除了颤抖以外,便是极力地让自己几乎再次涌出的眼泪吞回去。
自结界修补以后,已过去两天。天空依旧下着沉沉大雨,人们又仿佛回到了正常的生活,结界的断裂像是从来没有生过般,一切变得寂然。
上官望舒静静地坐在卧室之中,云帆进来替上官望舒收拾只吃了一点的饭菜,皱着眉道:“殿下,你不多吃一点吗?”
上官望舒淡淡道:“吃不下,下次让人不用备如此多,浪费。”
其实也不多,只是一碗白饭,两道小菜罢了,比起宫中的其他人,云帆已命人把份量减少再减少,上官望舒却依旧只吃了一小口饭,菜也几乎丝毫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