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骨被打断了,可人的脊梁骨还没有断。”
“我们仍旧是人,所以不管何时何地,都无需低任何人一等。”
“你不需要低我一等看我眼色,也不需要低男人们一等,看男人们的眼色。”
“动物的世界弱肉强食,而在这个腐朽的国家里,强大自己,才能拥有最大的话语权。”
“到那时候,不会再有人敢置喙于你。丑陋与否,都不重要。”
“何况——”秋澈笑笑,落下最后一笔。
清透又艳丽的莲花在她笔下绽开,抬头的那一瞬间,她俊秀的五官好像都和那朵莲花相得益彰了起来。
明明屋里只有一盏烛火。
可李青梧在她眼里看到了似曾相识的、仿佛正在燃烧着的星火。
“何况……我从没觉得丑过。”
人们总以朱砂来侦查女子的贞洁。
而如今,她却以朱砂,赋予李青梧新生和自由。
李青梧愣愣地看着她,感觉喉间有些梗塞,不知该说什么。
她抬头去看光线晦暗的房梁,良久,又低下头看秋澈,哑声道:“……谢谢。”
不等秋澈再说什么,她又低垂着脖颈,耳边簪子的流苏轻晃,用足尖轻点在秋澈的膝处。
这个姿势让她露出半截白嫩修长的小腿,配上脚腕处潋滟生姿的花,和那张本就倾国倾城的脸,在昏黄的灯光下,更有蛊惑人心的味道。
她略有些急促,开口时,嗓音带着些轻微的抖:“我想……”
秋澈听清了,却愣了下,下意识问:“……什么?”
李青梧顿顿,却没再应答。
她没能忍住剧烈的心动,也违背不了想要亲近对方的意愿,但更没办法做到两次面不改色地说出自己的请求。
于是最后,她选择垂眸,倾身。
在秋澈唇边,印下了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一触即离。
秋澈却连呼吸都停了停。
然后从脖子,直接红到了耳根。
真正意义上来说,这才是她们的第一次亲吻。
见她如此,李青梧反而放松了下来,笑得自然慵懒,像只偷腥成功的猫儿:“是……谢谢你安慰我的奖励。”
恩爱的“妻妻”之间,一个吻当然算不了什么。
李青梧故作镇定地平复着心跳,想。
她从前没有人疼,不懂自尊与自爱。
见周围来来往往,所有人都告诉她,这样是对的,是为了她好。
于是哪怕脚骨被折断了,脊背弯下去了,痛苦和哭喊都要往肚子里吞。
她学了十几年的礼,走着端庄小巧的步子,跪在明黄的帝袍脚下,温顺而乖巧,麻木又不仁地跪了十几年。
而今却有人告诉过她——真正的礼,不是这样的。
缠足的裹脚布被除去,就像从她腐烂的心头剜去一块腥臭的血肉。
此后她心中只会有明媚的光与潋滟的水。
会在阳光正好的日子,从那疤痕的缝隙中开出挺拔的花骨朵。
就像秋澈亲手在她脚上绘出的莲花一般——美艳绝伦,且坚韧不拔。
她将懂平等,明是非,知反抗。
她会有爱的人,也会有很多爱她的人。
两年前的上元节那日,她捡到了一盏莲花灯——虽然是捡的,但那也是她十几年来,收到的唯一一件礼物。
意料之外,且未掺杂任何虚假的吹捧或算计。
是惊鸿一瞥,也是唯一救赎。
从此她心头执念疯长。
而经年之后,这朵莲花,也终于如愿开到了她心上。
她想,她应当不需要再问秋澈到底是否喜欢她了。
这样好的一个人,不论是否会给予自己想要的回应,李青梧都不曾后悔对她心动。
她垂眸,看着秋澈想,若是“失忆”能让这场温柔迤逦的梦更长久些……
那么她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