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臣妇烧得的白地蓝花,不知当不当得起”
筠娘子让秀棠捧来一樽蓝花瓶。
釉面肥润、细腻纯洁、如玉质感,太平有象的图案无需彩瓷的色彩喧哗,就光这浓淡深浅的蓝花,足以倾世。
四海升平、民康物阜,当真是好寓意永光帝大喜,“朕一继位,便得此吉兆,朕心大悦”
“不知这白地蓝花,够不够换周司辅一条命”
“哦朕抬了你宋家,那朕与王氏、前太子又有何不同”
“陛下说错了,这白地蓝花不是宋家的,而是天下的,是朝廷的,更是陛下您的”
“这说法倒是新鲜了”
“朝廷贡瓷未必非要在民间取瓷,若是朝廷官营督建,取其精品入宫如此一来,可避免了官商勾结、清流被染,甚至是王氏之祸商人终归是下品,正
因为权利拉拢,才叫尊卑混乱、于礼制不符”
“宋筠娘,你有没有想过,如此一来,你就只是个烧瓷匠人”
“陛下此言差矣。朝廷督造官窑自然得设官监察,周司辅当之无愧,臣妇妻凭夫贵臣妇感念陛下对臣妇一家的再造之恩,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识时务就好哈哈朕准了”
“臣妇叩谢陛下。”
“白地蓝花既为朝廷所有,自然不能再用宋家名头,宋筠娘的孝心,朕很欣慰,朕就给白地蓝花取个名罢。”
筠娘子跪了下来,字字哽咽,“陛下明鉴,白地蓝花是家父为家母、倾尽一生才烧出来的。家母未出阁前叫青娘,臣妇斗胆,恳请陛下保留青字若陛下恩准,臣妇必肝脑涂地、为陛下驱策”
永光帝坐回去,在明黄的缎上挥毫青花
筠娘子走出屋子,冬天的阳光明媚炫目,她面向天际,似是看到父亲母亲在天上对她笑。
而自筠娘子走后,屏风后面走出一个人。
永光帝拍了拍他的肩膀,“爷可是照你吩咐,演了这一出好戏看罢,她可是心甘情愿的嫁给你了日后,你便是元内司了,元家平反,娇妻在侧,也不枉你陪爷辛苦一场了”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该是谁。
他默了半晌,方悠悠道,“元家平反一事,不急我的族人这么多年多亏三爷护庇,他们本就是戴罪之身,这是他们本该受着的命而我,还是做周司辅罢她知道了真相,会伤心。”
“不平反,你一介奴才,怎么娶她你们日后的子孙,难道都带着奴籍么你这分明是看不起我三爷元兄,我要的,不是作为一个鉴瓷人,再是股肱之臣”
他负手轻笑,一身寥落,“还有三年呢,我得先捂暖她,再娶她。”
“随你。”
他回拍了下永光帝的肩膀,负手朗步离开。
永光帝坐回龙座,靠着椅背,“朕终归是孤家寡人”
身长七尺的杨武娘端着汤盅过来,笑吟吟道,“陛下这大白天说什么梦话呢”
永光帝的目光有些涩然,“他太小看我了。他是怕我对付宋筠娘,这才打着骗宋筠娘回心转意的名义,让宋筠娘心甘情愿的把青花给了朕朕这肚子,天下都装的下,何况区区青花只有无能的君王,才会不放心自己的臣民”
杨武娘捏着永光帝的肩膀,“是,陛下肚子最大了你又不是头一回认识他了,他连对自己的媳妇都是这样,你还指望怎么样”
杨骠骑魁梧的身姿闪了进来,幸灾乐祸道,“姓元的,也有这一天,真是笑死我了”
永光帝奇道,“他怎么了”
杨骠骑总算停住了震的地都在抖的笑声,“他去追媳妇,两人就在湖边拉扯上了,两人打情骂俏了一番下人们见这光景自然都退下了,然后,就传来了
他的救命声陛下猜怎么着他好歹也是大男人,亏他还文武双全呢,被他媳妇一手推进了池子里”
永光帝和杨武娘也乐不可支起来,“然后呢”
“他在冰窟窿里面冻的脸都紫了,下人拿棍子捞他,他还不接,就等着他媳妇开口”
而池塘边。
筠娘子坐在石头上,看他扑腾在水上,也不话,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筠娘子是气的牙痒痒,这个一而再再而三算计她的、自以为是的男人
自她猜出三人是一人时,她就猜出了他处心积虑与旻王唱的一出大戏
先,当初在净业庵,她在明法手中得了杨武娘衣物,以为被旻王掳走,这才被引到矿坑,作证旻王劫尼姑一事
其次,上元节她被萧九娘引到闵秀宫,坐实旻王与周内司夺妻之相,旻王若真想得到她、会喝花酒喝的那么巧,让周内司占了先机
还有,雅岷江的匪患一事,他能未卜先知算到江中的所有蹊跷、让崇庆帝及时过来看戏,又在迷雾中做出触礁匪祸的假象,让徐氏信以为真供出幕后指使,还得在落水之后不让人现身份每一点看似都不难,可是吻合在一起,就凭他一人之力,可能吗
元家人全部被流放到了北地,他结识旻王,为其辅佐,再正常不过。
这一对志同道合的盟友,用水火不容的表象迷惑了所有人
这个世间,他是她最不可信的人。
而他们这一生,注定要做互相算计的枕边人。
全文完。请牢记收藏,&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