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我平静而又有些暗自得意地说:“我已经买了,付已经交了。”
就好像一只大灰狼来从我手里抢肉,我已经吞下去了,你没辙了吧?
他没有再说什么,显然有点失望。接下来我竟有一丝愧疚,从小到大,他需要我做什么的时候我都能做到,哪怕就是高中时,同样作为为高考奋战的学业繁忙的学生,我却还要在放学后负责为我们做饭,我也不觉得自己是吃了多大的亏。毕竟人家比我成绩好,又是沈秀兰命根子似的儿子嘛。
这一次这么大一件事却没有帮上他的忙,我这个姐姐于他竟成了一个无用场的人,我的心里一时间也有点不太自在。
可是他说的买房对他来说是“刚需”,这个词用得真好。
我又在想,我这算不算刚需呢?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和女儿需要有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遮风挡雨的地方。
过年期间就听到父母在跟叔叔们舅舅们讨论要卖掉当年在城里的那套房子,把钱拿给弟弟张磊买房。
倾尽全力帮儿子买房,这是沈秀兰和张明德两口子植根于内心的义务,无需别人提醒,也不需要弟弟张磊自己开口,这项任务就像张磊中考毕业哪怕考上了中专师范也直接去读高中一样天经地义。
他们的,就是儿子的。
当然村里也不仅是他们这对夫妻这么想,其他人家也一样,大家共同的理念就是,儿子是自己人,女儿是外人。
但是其他人家比起沈秀兰和张明德来说,能力非常有限,就靠地里种点西瓜大葱什么的卖点钱攒下来。
沈秀兰和张明德不仅地里收成不比别人家少,张明德还有工资,当年城里花四万多块买的那套房,到2o14年的时候差不多涨了十倍。
于是整个过年期间家里的主要话题就是怎么卖房的问题,通过哪种方式让别人知道这套房要卖,卖多少钱合适,别人要压价的话最大的空间是多少,交易的时候要注意哪些细节问题。
当时我们对城里的中介机构完全不了解,所以可能涉及到的所有问题都是一大家子人讨论推演。
春节期间家里的亲戚络绎不绝,每天都要做很多菜招待别人。
我很忙,也搞得很疲惫,连孩子都顾不上管了。
尽管如此沈秀兰对我意见还是很大。
有一天我大舅带着他的两个儿子两个儿媳一个孙子一个孙女,一行人开着车浩浩荡荡来了我家,沈秀兰蒸了羊肉包子给他们吃,也请来了奶奶和小叔叔,一时间家里人多到把屋子都要占满了。
大舅家的两个孩子特别喜欢吃这个包子,但就是没地方坐了,只好站在那里吃,他们自己也完全不介意,沉浸在羊肉包子的美味里。
沈秀兰让我去拿板凳,我院子里、各个屋子里搜罗一圈都没有找到板凳。刚回到书房,这时沈秀兰恰好进来看到我还没有找来板凳,厉声责问我:“让你去拿板凳,你怎么像个木偶一样半天动都不动!”
所有人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了我,那些亲戚以为我对他们有什么意见才会如此怠慢,连板凳都不给他们拿。
我来不及也无力辩白,脸上一阵烫,真想逃遁到哪个老鼠洞里。张明德却紧接着又补充道:“你怎么家里一来个人就是这幅样子!”
我什么也没有说,就在那间屋子里默默地待着,等着属于我的这篇尴尬一页能快点翻过。
大舅话了:“不要紧,没事没事,小孩子站着就站着,无所谓。”
他们又开始说其他事,一时间这间屋子里重新恢复了欢声笑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