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他的是林柯倫平穩的呼吸聲。
很顯然莫禮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林柯倫現在已經很安心地抱著莫禮睡著了。
莫禮莫名鬆了一口氣,生怕林柯倫真的像同人文里一樣一邊發燒一邊還要勞心勞力地親自「騎行上路」,可謂是生命不止,運動不息——真不愧是可怕的粉絲群體啊,能想出這麼恐怖的情節,真是無時無刻不在突破莫禮的生理認知和心理防線呢。
有的時候真的很難不覺得,明明我的cp粉才是我最大的黑粉吧。莫禮心想。不過說起來,果然還是應該先痛罵一頓艾維茵吧。這種嚇人東西真的請拜託他不要再往群聊里分享了,我真的已經快要按捺不住想點舉報的手了。
不過好在莫禮對自己現在的這份職業的認知向來都是「賽博sexToy」,總歸還是有一些心理準備。
因此即使粉絲的二創有時候是創人的創、一個個只會把他創到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恨不得揮刀自宮來自證清白,即使他每每看到這些時常只想自戳雙眼、自絕於世、只恨自己不是文盲居然讀得懂中文,但最終他還是只能大度地接納了粉絲的幻想自由——畢竟這不是支配,是愛呢——雖然這種愛有點扭曲,但ToxicLove怎麼不算是一種LoVe呢。
他低下頭,看著林柯倫很安分地伏在自己懷裡睡得很熟,臉上是很少見的放鬆神態,心裡也莫名為此產生了一種古怪的安心感——雖然這麼說可能對林柯倫來說很刻薄,但是果然還是生病的林柯倫會比較順眼吧。
畢竟林柯倫如果不是因為生病的話,壓根是不會有這種安心依賴別人的覺悟。莫禮很不滿地撇了撇嘴。真是搞不懂他是從什麼時候變成這個鬼樣子的。
雖然說,小時候的廢柴林柯倫對於粉絲來說當然是遠不如現在這個在鏡頭下永遠都能有出色表現的完美愛豆林柯倫有吸引力——就算是讓莫禮來評價的話他也很難否認林柯倫之所以能走到今天,確實是付出了很多努力,也確實是比原來成長了很多——這明明是一件好事,可莫禮還是莫名因此生出了很多不知所謂的失落感。
而且這種失落感現在也還在持續走高,似乎他們的團體活動越成功,林柯倫和他的人氣越高,莫禮就更能感受到這種不開心,而且每當他看著那個在舞台上閃閃發光的、連笑容的弧度都完美到仿佛精確計算過的人氣偶像林柯倫,他就總是會很恍惚地懷念起當初那個還在練舞室跟自己很幼稚地嬉笑打鬧、心思全部擺在臉上總是非常好懂的廢柴林柯倫。
大概是因為那個時候的林柯倫和他還是沒有什麼隔閡的,兩個人可以很放鬆地無話不談,林柯倫也會毫不保留地把自己的情緒暴露給他。林柯倫會很愛在莫禮面前說一些不知所云的蠢話,會在被老師罵了之後跑到莫禮面前抱著他很丟臉地大哭,會因為莫禮講了一些明明並不好笑的老土笑話而很不顧及形象地大笑,會連西餐禮儀都不知道一臉震驚地看著莫禮去糾正自己的用餐順序,也會為了莫禮明明只是做了一些很微不足道的小事情而開心到手舞足蹈。
那時候的他們並不像現在這樣,各自都只是忙於工作,私底下的相處也永遠只是在疏離地談著工作,仿佛如果他們不是同在norma1sRanger這個團體裡,就完全沒有別的話可說了一樣。
莫禮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如果作為是並肩同行的隊友而言,林柯倫似乎沒有做錯什麼。只是莫禮很難認同,已經參與了對方三分之二人生的自己和林柯倫,僅僅是只限於在一起維繫工作和團體的隊友關係。
或許相處久了之後,人就時常會對彼此有一些錯覺,覺得自己很了解他,覺得自己可以掌控他——會逐漸形溶解掉「我」與「他」的主客體邊界,幻想出來一種叫做「我們」的聯合體。
真是很讓人困惑的關係,莫禮想,有時候我也很難搞懂自己究竟在想什麼。
似乎只有遇見各種不同的人之後,莫禮才對自己有了更深的認知,發現了許多自己從來沒有想過的可能——無論是消極意義上的,還是積極意義上的——就比如說林柯倫,之前的他也大概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居然會去做出這麼多出自我認知、試圖干涉他人的行為,這根本就不符合莫禮一向的「冷漠原則」吧。
不過莫禮倒是沒有深究太多,畢竟雖然他有眾多不是很重要的原則被打破了,但他給自己的最高指示永遠都是做人最緊要開心,所以他並沒有去深究太多,而是從始至終地把想做一件事情的背後動因統統簡單地歸類為「我開心」,但倘若他不開心,那麼他要做的事情就是讓自己不開心的那個人也不開心。
非常實用的法則,也同時很好地運作了莫禮二十七年的人生——雖然除了莫禮以外從沒有人覺得這樣很好。
莫禮就這樣很坦然地也摟著林柯倫睡著了,一夜好眠,並沒有發生什麼「變成貓」之類的靈異事件,值得慶幸,只是他很難免「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地夢到了一些並不愉快的舊事。
「「為什麼?」莫禮把手裡列印出來的紙丟在辦公桌上,帶著滿是少年人的銳氣與剛上任沒多久的社長mia很直接地對峙著,「都快做成等差數列了,你告訴我這個數據不是在做票?你當所有人都眼瞎?」」
「「是嗎?」mia對這話不置可否,臉上全然一副不以為忤的包容神態看向莫禮,「柜子里有紅茶,你想喝的話可以泡一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