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爷打马进了园子,就看到一溜湿哒哒的大人小孩和猫狗,不论人还是宠物,头上的荷叶都晒得蔫蔫的,阿婉脸上还有泥点子,提溜着鞋子从那高高低低的莲叶里钻出来。
他本想生气,阿婉这么大人了还带着孩子胡闹,别看夏天热,这样湿了衣裳叫风一吹也容易着凉!但看着他们在夏日浓浓的阳光下,笑笑闹闹还不忘高举网兜追捕蜻蜓的样子,心又软了下来。
这样的日子总是少的,罢罢罢,别跟个老学究似的扫兴了。
蜻蜓振翅低低掠过水面,停在一朵半开的粉荷中,程婉蕴就见到还骑在马上含笑看他们胡闹的太子爷了,两个孩子追蜻蜓追得上了头,竟然没有分神往边上看去,差点一个网兜扣在太子爷头上。
然后两个孩子都怂了,连忙刹住脚。
额林珠扔了网兜冲过去抱住太子爷的马脖子,嬉笑着撒娇:“阿玛,你回来了,和我们一起来捕鱼吧,都怪刚刚旺财和咪咪把鱼吓跑了,如今颗粒无收呢!”
“额娘还说晚上吃自己钓的鱼,这下晚膳也要发愁了。”弘晳也玩得脸红扑扑的,帮腔着说。
胤礽被两个孩子生拖硬拽下了马,只好一边念叨着没点体统一边脱了靴子袜子,身体很诚实地接过俩孩子的网兜,一家子重新杀回湖上。胤礽捕鱼种田都还算有经验,毕竟每年康熙都要带着他们下地插秧种稻,丰泽园里的稻田里也有稻花鱼呢,只是那时候他们都得假装技艺不精,胤礽要输给康熙,其他兄弟又要故意输给他,实在没什么意思。
何保忠原本是想跟着太子爷上船的,结果他才踩上去一只脚,那船头就撬了起来,还有种马上就要翻倒的趋势,最终被太子爷无情地赶了下去,塞了个小桶去附近花丛里挖蚯蚓,而花喇得意地陪在了太子的船上,气得何保忠拿了个小铲子蹲在那把花喇当蚯蚓似的剁,好气好气!
程婉蕴看得捂嘴直笑,心情很轻松。
她知道太子爷为什么要把她和两个孩子都接出来,这回出来也是明目张胆把后罩房都搬空,伺候的人全带走,就留了两个太监看屋子的那种。
约莫还是为了让她避嫌啊……毕竟太子妃有孕,万一后头又有什么不妥,怕她们挡不过外头的阴谋诡计,伤及自身,还不如直接抽身而退。不过程婉蕴更好奇太子爷是怎么替她开脱的,还能顺顺利利让她在康熙那儿过关,只领着她和两个孩子到园子里住也没说什么。
或许是因为太子爷临走之前跟康熙请旨,让石家安排人进来陪太子妃住到生产之时吧?虽然程婉蕴知道太子爷依旧不踏入正殿一步,但至少明面上,太子妃的面子还是保住了。
还有弘暄。之前太子爷和她说过,弘晳年纪小,在上书房本来就是凑合的,去不去都一样,但弘暄不一样,他已经正式进学了,不能一下荒废两三个月的学业,所以才不带他。这话他也跟弘暄明明白白说过了,免得弘暄心里有想头。
程婉蕴有时候觉得太子爷心思真挺细腻的,他会顾忌到弘暄一个孩子的想法,还愿意特意去解释给他听,这种举动就已经击败了清朝九成的“父亲”了。
紧锣密鼓的,太子爷不管是留下的人还是出门的人都安排好了,程婉蕴原本还担心出来以后会让太子妃生气,但真的出来以后,才知道这能够“自由呼吸”的好处,哪怕回去以后要受太子妃的白眼,她都认了!
有句话说得好,自家直系领导不在的团建,就是好团建啊。
正出神呢,忽然鼻尖被渐上了几点水,额林珠和弘晳在一边哇哇乱叫,太子爷钓起来一只手臂那么长的草鱼,肯定有三斤重了!程婉蕴也夸张地输出一顿彩虹屁,把太子爷夸得耳根发红。
他们一直钓到太阳快要下山的时候,太子爷钓鱼技术果然不错,在何保忠的蚯蚓饵料加持下,很快就钓满了一桶,大多是鲤鱼、草鱼,也有鲢鳙,钓了鱼,就让人在湖边的亭子里摆上烤架,吃起了露天烧烤来。
头顶是晚霞漫天,眼前是湖光山色,鼻腔里还有木炭的火燎味与肉香,程婉蕴领着额林珠烤肉,太子爷和弘晳父子俩在一旁起开了一坛玉泉酒,于是肉香酒香交织在一处,吃着肉喝着酒,这里真的好似隔绝了外头的所有烦恼一般,额林珠和弘晳抢肉吃,两人追着跑下了亭子一会又跑回来。
太子爷让人拿来一把马头琴,给程婉蕴塞了个马鞍子鼓,手握拉弦拉起蒙古的曲子来。
程婉蕴不是头一回听太子演奏,太子爷还会笛子、筝与长萧,而马头琴据说是跟皇太后学的,五阿哥也会拉,两人还在皇太后的寿宴上亲自演奏彩衣娱亲了一回。
那时候程婉蕴还不是侧福晋,所以没资格去参加皇太后的寿宴,也就没听过。
今儿算是大饱耳福了,额林珠听见乐声,也连忙跑上来,抖着小肩膀,给自家阿玛跳起蒙古舞助兴,她在宁寿宫住的那段时日,也没少跟皇太后学蒙古的东西。
程婉蕴笑着胡乱拍着鼓,马头琴的琴声天生低回婉转,自带一股辽阔苍凉,又雄浑又奔放,她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木兰,在宽阔的草原上驰骋。
她与太子爷在园子里吃吃喝喝,玩闹弹唱,一片其乐融融。
而毓庆宫里,却又是另一种氛围。
利妈妈忍着怒气,站在门廊的阴影处,听见有两个小太监在说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