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滿樓歉意道,「金捕頭若是來找6小鳳,怕要白跑一趟了,我已經十餘天未見他的身影了。」
正說著,他提起泥爐上「嗚嗚」叫著的水壺,用沸水燙了一個茶杯,慢條斯理的從茶罐中取出一匙茶葉,沏茶、倒茶。
花滿樓這一系列動作行雲流水,端著茶杯略躬身道,「請用茶。」
就算是一向自傲的金九齡也不得不承認,花滿樓身上的優雅雍容的氣度足以讓任何人折服。
眼見金九齡吹拂著茶杯中冒出的熱氣,咂了一口滾燙的茶水,花滿樓打開摺扇微微笑了起來。
放下茶杯,金九齡臉上現出猶豫的神色,「不知道二位有沒有聽說江湖中那個繡花的男人?」
不等二人回答,金九齡就自己接上了,他看著代真道,「魏大夫的出身,江湖中已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我此來拜訪,是想知道武德司是否有此人的消息。」
當然有!
金九齡說的這個男人在傳聞中穿著紅鞋子和棉襖繡花,他更加擅長繡瞎子,加上昨夜才收到的東南王府江重威眼瞎的消息,江湖中一個月內就多了七八十個瞎子。
代真十分坦誠,「我們這邊收集到的幾乎都是受害者的消息,關於那個繡花男人,他留下的痕跡很少,可以說幾乎沒有。」
金九齡煩悶地嘆了口氣,端起茶杯一飲而盡,似乎要借著茶水把心口洶湧的火氣澆滅。
頓了頓,他又道,「被繡花男人傷到的人中,不乏有江重威、常漫天這樣的高手……」金九齡有些難以啟齒,眼神瞟向別處,「不知我能不能從你這兒求些藥?」
代真沒想到他會有這樣的想法,金九齡有「天下第一名捕」的稱號,被人認為六扇門中三百年來的第一高手,聶旭的名聲都被他穩穩壓著。
其中雖然有聶旭處理的案件大多隱秘不為人知的緣故,金九齡的本領也可見一斑。
不料這樣的高手也來向她求藥,倒不是她這藥有多金貴,而是她認識的朋友幾乎都是高手,高手有自己的驕傲,哪怕技不如人以至身死,也不肯借用外物。
代真的藥大多給了聶旭,自己也留用一部分——她知道自己是高手,卻往往懶得出手。
金九齡紅了臉,知道自己的做法大概不太光明,又欲蓋彌彰地解釋一句,「……是給我那些徒子徒孫準備的,免得他們遇到繡花男人……」
代真微笑道,「給誰用都可以,大家也可算是同僚,這藥若能在抓捕匪徒時建功,也是好事。」
金九齡笑了笑,少了幾分侷促,他又抿了一口茶水,好奇地問道,「你的迷藥有沒有解藥?畢竟這藥撒出去,在場的人當然都無法避開,若是雙方同時中藥,該怎麼辦呢?」
代真知道他的顧慮,但她還真沒有解藥,「……我自己能抵抗藥性是因為我常年與它們打交道。藥粉被封在蠟丸中,捏碎後隨著風向撒出去,幾息內就能使人暫失內功,肌骨無力,等到藥力散盡,自然就恢復力氣了。」
金九齡道,「如此說來,這藥豈不是無解?」
「不算無解。」代真道,「撒藥後儘量屏住呼吸,清除身上沾到的藥粉,症狀能輕一些,但不能完全避免,因為藥粉也可透過人的肌膚進入身體。」
金九齡總算又笑起來,十分感激地看著代真,「多謝解惑。說起來,我來之前還擔心你這裡的藥專供聶捕頭,不肯給我呢,沒想到是我小人之心了。」
這話聽起來很坦誠,細思卻有些不對勁,還不等代真想明白其中的關竅,金九齡突地站起來,朝他們兩人拱手告別。
「我來這裡的目的都已達到,便不多留了。」
花滿樓和代真也跟著站起來拱手。
花滿樓看了眼天色,挽留道,「金捕頭不用一餐便飯麼?」
「案情緊急,容不得我消磨時光,待到此案告破,我定還來拜訪。」說著,金九齡已大步走了出去。
三人在門口又再留再拜。
坐在桌前用飯時,代真突然道,「他變了。」
花滿樓道,「人總是會變的。」
代真嘆了口氣,道,「可有些變化是不好的。」
花滿樓笑道,「雖然有些事使人悵然,倒也不必為此為難自己。」
金九齡此次前來,花滿樓一眼看到的,是他的扇子,價值千金,身上的衣料配飾也都價值不菲。
思及他的身份,不能不讓人有些不堪的聯想。
「不怪聶旭總跟我說他的不是,他自己就不是個愛惜羽毛的性子,就算擅長辨別古董和相馬,他的花銷恐怕比他過手的古董和相過的馬都加起來還要多!也就騙騙那些沒眼力見的!」
此時的代真只以為金九齡借職務之便收受賄賂,恨鐵不成鋼的同時還在心裡默默決定,等繡花大盜的案件了了,她要和聶旭好好查一查金九齡,絲毫不知道,她曾經觀感不錯的朋友背後隱藏了怎樣猙獰貪婪的面孔。
深夜,代真查閱前幾日送來的檔案,裡面寫到繡花大盜穿著紅鞋子坐在烈日下繡花。
她的手反覆在「紅鞋子」三個字上摩挲,疑惑這個「紅鞋子」是不是公孫大娘的那個紅鞋子,又懷疑這個男人會不會是女人假扮的。
這兩個疑問在她腦海里翻滾著,折磨得她無法休息。
突然,她想到上次聶旭跟她說的話,「……我們作為官府中人,得出的一切結論都必須有證據支撐,臆測在我們這裡毫無用武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