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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安陵(第1页)

安陵县是北武国一个不起眼的偏远县城,背靠荒无人烟的北陵草原,无数年来,几乎从未遭过战乱,因此安陵县城连个城门都没有,顺着一条东西向的官道一直往前走,远远地便能看到路边立着一块大石头,石头上刻着“安陵”两个斑驳大字,因年代久远,字上的朱砂早已剥落殆尽,只剩下隐隐约约的浅浅白痕,述说这这座县城的沧桑历史。

经过这块石头继续往前,一条大河猛然一拐,与官道并排而行,顺着河道穿过一片柳树林,人声渐渐鼎沸,许多文人士子,衣着光鲜的商贾权贵在河边的草地之上喝酒饮宴,七八名垂髫稚子在河岸边游玩嬉戏,争放纸鸢。经过这片青郊草地后,豪门大宅,烟花酒肆,平民旧坊在河岸两边远远可望。

这河名安信河,横贯安陵县,将安陵县城分成了南北两块区域,南城多为高门大宅,府衙学院,乃官宦乡绅商贾豪门的住所,而北城则多是贩夫走卒,寻常平民的居所。

安信河两岸则是安陵县最热闹繁华之处,烟花柳陌,酒旗招展,柴米油盐、布匹字画各类店铺应有尽有,水果糕点,泥人小面,各类小贩扯开了嗓子叫卖拉客,甚至还有那身怀绝技的民间艺人,自选一空旷之处,开始了喷火踩刀刃的吸睛表演。

而在安信河南岸,有一处酒楼,那酒楼楼高三层,装修得富丽堂皇,门口高高地悬着一块鎏金的牌匾,上书“水南楼”三字,里面人影绰绰,生意颇好,而在水南楼三楼却空空荡荡,只在靠窗处坐着两人,一中年文士,肩宽面阔,颇为沉稳,一白老人,却精神矍铄,脸颊处还泛着婴儿红。两人独坐高楼,一边看着楼下熙攘的人群,一边对酌。

“宋兄,我若没记错的话,你来安陵县已经有十六个年头了吧。”那老人浅浅地呷了口酒,似被酒的辛辣刺激到,嘴巴不由地泯成一团,旋即长舒一口气,心满意足地说道,“还是这水南楼的水陵春最符合老头我的口味,不烈不成酒啊!”

那宋姓的中年文士看到老人那一副陶醉的样子,也不由笑道,“这水陵春虽然滋味独特,却也算不上什么顶尖美酒,张兄若是品尝过庆阳烟雨楼中的烟雨酿,才知道何谓醉生梦死。”

“哦?”张姓老者眉毛一挑,兴趣颇浓地咂咂嘴道,“那烟雨酿有何特别之处?”

中年文士用手捻着桌上的酒杯,缓缓地说道,“那烟雨酿以烟雨露水酿就,传闻每一坛烟雨酿之中都加入了美人脂粉,美人不同,脂粉不同,每一坛烟雨酿的滋味也不尽相同。”说到这,中年文士满眼的追忆之色,“诚如张兄所言,我来安陵已有十六载春秋,可我上一回品尝烟雨酿,却是二十五年前,一转眼便是数十年的光景,唉,这烟雨酿也成了陈年旧事。”

“听宋兄所言,烟雨酿最大的不同便是有美人相佐而已,如此说来,也并无多少出奇之处嘛。”

中年文士听到老者如此评价,也不生气,只是苦笑地端起酒杯自饮一口,往事的滋味,不足为外人道也,烟雨酿的滋味,也无法用言语形容。

“烟雨楼头花销骨,章台柳色酿春风。”中年文士悠悠地吟出这句诗,眼前又仿佛出现当年风华正茂之时,呼朋唤友,登楼饮宴的场景,不禁有些怅然。

张姓老者也感受到中年文士的伤怀之意,不由地开口宽慰道,“宋兄与其怀念那远在庆阳的烟雨酿,不如细细品味近在眼前的水陵春,需知此时此刻,喝烟雨酿者或有千百人,但能知水陵春者,唯你我二人而已,来,饮甚!”

“哈哈哈。”听到老者的话,中年文士也是哈哈一笑,二人举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若我当年有张兄一半豁达,或许也不会选择来到此地。”

“我这哪里是豁达啊。”老者摆摆手笑道,“我一介散修,无门派势力可依,卡在入微境界三十余年,若不懂得时时开解自己,岂不早就走火入魔了?”

“有门派又如何?我倒是羡慕张兄的自由自在,门派虽能对修炼提供一定助力,但派内倾轧,勾心斗角之事也是家常便饭,而派内资源,也并非白白给你,仍需为门派完成任务,若非如此,我何以来到安陵县一十六年?”

老者呵呵一笑,“再过四年,宋兄便任务期满,可回到派内领取化元丹一颗,有这化元丹,想必宋兄定能突破到空达境界,用二十年光阴换一层大境界的提升,这买卖无论如何都划算啊!”老者想到自己迟迟无法突破的境界,不禁满眼艳羡之色。

中年文士却在心里苦笑,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若非无法破境,又何必用二十年光阴去换一颗化元丹呢?门派中当年与自己境界相仿的同门,如今许多都已经是空达境界的核心弟子,而自己却仍然还是一名小小的外门弟子,为了一颗丹药,守在安陵县这个偏远之地……

中年文士长叹一声,似要将一腔的苦闷,都藏在那一声叹息之中一吐而尽,“不说这些烦心事,来,张兄,我敬你一杯,在安陵县能与张兄共事,也是我宋岭不幸中的大幸了。”

“你这是说哪里的话,我张涛修炼资质有限,或许这辈子都无法空达,百年寿元须臾便将耗尽,能在有生之前结识宋兄这样的酒友,也是一大快事!”几杯酒下肚,唤作张涛的老人脸色酡红,已有了几分醉意。

中年文士宋岭看着面前自己在安陵结识的忘年之交,虽然因为修炼之固,张涛的精气神教寻常老人要好上几分,但那满头银和脸上的皱纹却无法遮盖住其年龄,听到好友刚刚所说“百年寿元须臾便将耗尽”心头不免又生出几分悲戚。

不成仙者,终有寿元耗尽的一天,然古往今来,又有几人修炼到那等境界?

同是修为无法寸进,便同是天涯沦落之人。

宋岭端起酒壶为自己和张涛斟满酒,二人相视一笑,各自举杯痛饮,悠悠古今,能解忧者,唯有杜康……

水陵春乃是水南楼独门佳酿,虽然入口极烈,但酒劲不大,余味悠长,二人你来我往饮酒正酣,忽然,楼下传来一阵骚动,二人坐在靠窗位置,醉眼惺忪地朝楼下望去。

只听见一阵桌椅翻腾,碗碟碎裂的声响后,一名小乞丐从水南楼一楼窜出,这名小乞丐从身形来看仅有七八岁,带了个破头巾,看起来虽然衣衫褴褛,但仅有的几件破衣服却洗得很干净,穿在身上便显得与寻常乞丐有些不同。

小乞丐从一楼窜出后,一名手持擀面杖的店小二也怒气冲冲地追了出来,那店小二一边追,一边破口大骂,“站住,你个臭要饭的,连水南楼的霸王餐也敢吃!看你爷爷不把你腿给打折!站住!”

水南楼乃安陵第一大酒楼,楼外便是明月桥,明月桥横跨安信河两岸,此时,付月正优哉游哉走在桥面上,安陵县学开堂的日子在即,手握巨款的高老头昨日便带着付月兴冲冲地来到了安陵县,并花了八十金币在北城区买下了一栋带地下室的小宅子,安顿完毕后的付月正瞅着空来街上转转,安陵县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对于曾经生活在现代文明中的付月都有着莫大的吸引力,走在古老的安陵县城之中,就仿佛在探索一个全新的文明,付月时而看看街边的店铺,时而摸摸桥上的雕栏,正玩得不亦乐乎,忽然,耳边便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喊。

“让开,让开!快让开!”一名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小乞丐一边往人群里钻,一边大喊。

小乞丐的身后,一名手持擀面杖的小二正满眼通红地奋力地追赶,“前面那小乞丐吃水南楼的霸王餐,哪位好心人帮忙拦住,水南楼有赏!”

这追赶的小二人也颇为机灵,眼见小乞丐身形小巧,在人群中如游鱼在水,十分灵活,便放开嗓子扯起了水南楼的大旗,一句“水南楼有赏”便让桥上好几名路人脚步一顿,在小乞丐想从他们身边钻过去时,刻意身形不动地阻了一阻。店小二见状大喜,三步做两步地就冲上前去。

“好你滑不溜秋的小乞丐,你给爷爷跑啊!跑啊!”店小二见小乞丐无路可逃,抡起擀面杖又加快了脚步,“不把你的腿打折,爷爷我就是你孙子!”

小乞丐被几个路人堵在桥面上,而那凶恶小二手中挥舞的擀面杖也让自己脑后生风,小乞丐急得团团转,正想爬上栏杆跳河逃生,这时,却听见身后那小二“哎呦”一声惨叫,惊诧之下便回头看去。

只见前一刻还拿着擀面杖气势汹汹店小二此时却颇为狼狈的摔在地上,头还不小心磕到了台阶上,肿起了老大一个包,而离小二不远处,一个看起来与自己同岁的小女孩也摔在地上,露出一副茫然的样子。小乞丐瞬间就明白了事情原委,方才定然是不知从哪窜出了个小女孩正好挡在那小二路上,店小二冲得太急想躲开,结果仍然不慎相撞,双双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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